这也许就是那邪宗和邪修信奉于它的理由。
而其实情况未必有时渊想的那么艰难,毕竟寓物没有完成是真,若是半斤八两的也能起大作用,修真界就要翻了天了。
“还有一种可能。”
沈折雪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在招魂中,巫阳曾推辞说,缺少掌梦之官,故而不能卜招。如果是我做这个招魂寓物,我就也再设这个掌梦。”
时渊道:“他是能直接招魂?”
“我看能,不过如果那个掌梦还是个活人的话,这个寓物就被破了,而鬼身无法通过传送,必须依附于某物,条件极为苛刻,从外面来时间差也太长,所以我倾向于掌梦官会从某个外开的通道过来启动招魂大鼎。”
“那怎么办?等那东西来吗?”谢逐春问。
“不。”沈折雪手一翻,一张符篆捻在指间,“我们反噬它。”
沈折雪在书外世界并不怕鬼,但奈何到书中给太清宗做任务,遇上的同道搏杀中,最纠缠最麻烦的也是鬼道冥修。
他们一个比一个吓人,招数一个比一个诡诞,沈折雪为了克服这个恐惧和短板,便专门研究了它们这族的特性。
再安排了其他注意事项,沈折雪让其他人都退后,他走到空鼎前,深吸三次,将那冰珠丢了下去。
冰珠落鼎不过眨眼,伴随“叮”一声的清脆响声,四鼎竟同时轰然炸开!
烟尘未散之际,原本大鼎位置浮出三把灵气古琴,琴弦无人自动,《涉江》《采菱》《阳阿》三曲齐奏。
这三曲的弹奏方法怪异,那琴弦绷得太死,又拨得太急,像是有人豁出去了手指,不惜弹到皮开肉绽、断去指骨。
三种曲调混杂在一起,听来极其的刺耳。
弹到中旬,那曲音再度攀高,便几乎已经不像是人间音乐。
若要形容,便是近乎千百人撕开嗓子,发出濒死的尖叫。
沈折雪忍着这魔音,只感有人用锥子从耳道一路凿进了天灵。
他掐住手心,放出灵气凝出了屏障,将时渊等人护在身后,同时极力捕捉异样的灵气。
北方大鼎化为齑粉,烟尘弥漫后渐起了影影绰绰的红光。
瞬息那红光吞没了灰尘,由透亮的薄光变得深红粘稠,像是一滩悬于半空的泥沼。
磅礴而森然的鬼气从这滩红泥门后传出,玉室的墙壁和地面都结起了寒霜。
沈折雪隐约听见了那背后传来的声音。
要说方才的琴声是魔音贯耳,那红泥墙后的东西发出的声音,除了带给人刻入骨髓的恐惧感,再无其他可形容的余地。
即便沈折雪知道这招魂招来的必然不是善茬,但当那教人肝胆俱颤的鬼气铺面袭来时,他一个冰灵根的修士都仿佛如坠深渊,通身是彻骨的冷意。
红泥门内伸出了狰狞的鬼爪,细长如触须,直直向外探着,发出高频的尖叫,身子却又迟迟不能出来。
冰灵珠的幻象果真有效。
沈折雪在某一瞬间感知到了多方的灵气暴涨,这来路莫名的鬼气打破了四方界的平衡,属于这个界面的灵气疯狂的反击,暗道内的传送阵法亦有回响。
然而就在磅礴鬼气间,他又捕捉到了一丝疏异的波动。
——掌梦!
沈折雪手捏符篆,以血为媒,斥道:“汝筮予之!”
帝令巫阳以招将离散之魂魄,那缕鬼气一凝,转眼符篆飞出,霎时金光大放。
来者厉声惊叫,化作一团雾气将众人笼罩其中!
沈折雪眼前炸开一片漆黑,狂风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待到风止时,沈折雪环顾四周,玉墙消失了,时渊等人也消失不见。
他出现在一条山间栈道上。
远处连绵的山影如黑暗中匍匐着的巨兽,天上一轮下弦月凉凉挂着,没有星,天幕黑沉且压抑,风里渗着冷意,夜鸟从枝梢振翅飞起。
沈折雪一时有些恍然。
他低下头,看见手心大片的擦伤,右手一道横贯掌纹的划口还在流血。
沈折雪垂目看了片刻,轻轻笑了起来。
他一撩已然变短的额发,灵气还在体内运转,但无法凝冰,也放不出灵识。
“心魔阵?”
他的问话回荡在孤山,应着的只有那哀哭似得鸦啼,一声一声,分外地凄厉。
第40章 心魔
沈折雪站在山壁的栈道上,夜风拨着发丝,吹干了手心的伤口。
他眯起眼,所见一望无穷的夜幕兜头罩下,那一弯钩月如昏昏的冥火,凉得不似凡间物。
心魔法阵唤醒的是人心中最顽固的执念,或是恐惧,亦或爱恨。
越高明的心魔阵越会令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掌梦官以心魔造梦,倒是别有寓意。
沈折雪低头看向膝盖处破了两个窟窿的裤子,再捏了捏酸痛的手臂,蹲下身寻了个干燥的台阶,屈膝坐了下去。
这个心魔阵显然并不怎么高明。
虽然代入的视角还原的极其真切,但入阵者的记忆却没有被封住。
他讪笑一声。心想掌梦官大抵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修士的心魔里还有个浑水摸鱼的自己。
幻阵搭建内心最刻骨铭心的场景,沈折雪猜测这个心魔阵是以恐惧为靶,使入阵者方寸大乱,逐渐迷失自我,最后被魔障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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