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镜花村怎……”
庞戬一句话没说完,同僚传信突然爆炸似的涌进来。
“总督,镜花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何我夫人方才擅自离开?”
“我夫人也是,我感觉不到放在她身上的护身符……”
“等等,我感觉到她了,她怎会突然出现在金平!”
此时金平天将破晓,一个镜花村中的女子乘着符咒落在了金平街头,那处正好有一个不起眼的灵脉破损点。
她茫然四顾片刻,直勾勾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偏执的恨意,从手中摸出什么东西,狠狠砸向地脉——那是一枚莲子。
金平防卫立刻启动,青龙塔上一道强光落下。这时,一道宝蓝色的身影飞也似的掠过,一把护住那女人,用后背挡住了青龙塔扫来的光,一人一半仙同时湮灭在强光里。
女人手里扔下去的莲子趁机落在灵脉里生根发芽,蔓延开去。
与此同时,金平城中好几处发生了同样的事,龙脉震颤起来,将跑公车的轨道震变了形,地下排污的管道破裂,恶臭气息泛起——
只听“嗡”一声琴响彻金平上空。
丹桂坊的青龙角宿塔上落下一个人影,琴音中裹着承自照庭的剑意,瞬间将不安的龙脉按了下去,直指作乱的莲花。
动荡不安的塔檐铃陡然一顿。
庞戬吃了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将龙脉图交给奚平,对方却像已经了如指掌……
这是奚士庸吗?他一时恍惚,记忆和眼前人无论如何对不上号。
别说地下龙脉,奚平现在站在金平大街上都不见得找得着北,可龙脉动荡的瞬间,他灵台中的照庭碎片立刻应和起来。一刹那,整个龙脉走势、断续之处,全投射在了他灵台之内。
太岁琴音不停,奚平心里却掠过了浓重的阴影。司命说的鬼话他虽然不完全信,但显然,他师父的本命剑确实与龙脉有极深的联系。
他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一时捋不清楚,转生木那一头,也再没有一个听遍魔音的人为他解惑。
此时奚平只有作为升灵的直觉,他对这事感觉很不好……一家一国的命运,怎么能挂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岂不是要被坠死?
但此时顾不上那许多。
七座青龙塔灯火通明,天机阁与开明司全部出动。
王格罗宝看着眼前神识扎在舆图里的濯明身上多出一道一道的利器划痕,难以自抑地笑了一下。
虽然巴不得无心莲这疯子被他的老相识大卸八块,可他还是决定先以大局为重——
王格罗宝伸手抓住旁边一颗莲子,对莲子那一头的人说道:“项长老,你再犹豫,可要错失机会了。”
四大灵山再不撕破脸,他们这些升灵邪祟好不容易撕开的天路又要危险了。
第165章 镜中花(八)
三岳山西座,凝神用的篆香随微风晃动不止,大长老项宁面前桌案的笔洗中泡着没有花芯的碗莲。
雪白的花瓣上,金平宁安部分的舆图拓本若隐若现,融在花瓣脉络里,不断催促着他抉择。
八年前,世上离月满最近的掌门项荣“失踪”,三岳山的顶梁柱塌得猝不及防,而南宛趁机崛起。新版的镀月金横空出世、金平变法成效初显、开明与陆吾成了规模……一连串的动作后翻天覆地。金平好像成了个陆地上的返魂涡,肆无忌惮地吸着整个大陆的精气。
大笔的金银源源不断地往东海岸汇聚,南宛灵石市价比周遭国家低两三成之多。丰沛的灵石资源支撑下,开明与陆吾越发壮大,开明司参与生产,陆吾在各国黑市上流窜,反过来又给南宛敛财。
而及至此时,当年嘲讽过开明陆吾制度的楚国再要效仿已经来不及了:开明司成立后大量“民间修士”逃到楚国,这些人成分太复杂,谁也不知道里面搀和了多少细作和被收买的,将西楚本就浑的水搅得更混,想收编这些人,别说现在,就是三岳全盛时也办不到。
何况随着灵石流失,他们也养不起了。
背靠镀月峰的南宛技术上比别国先走一步,宛商几乎垄断了交通和采矿,除了半锁国门死守旧制的北历,楚、蜀两国工业被牢牢地压制在下游,任人鱼肉,国内矛盾立刻凸显。三岳有群狼窥伺项家,南蜀出了修翼蜜阿之乱——
“项长老,”那有一点异域腔调的声音再次响起,“凌云山灵气散去了一半,但灵气是不会凭空消散的,你说它们去哪了?你三岳山的灵气再这样衰竭下去,又还有多少个百年呢?”
“邪祟,”项宁打断他,“少自作聪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
“您误会了,四大灵山一旦联手,世上将再没有我等容身之地——不管是所谓‘民间修士‘,还是我蜜阿族。”王格罗宝坦白地说道,“这显而易见,我不认为项长老会看不懂,我就是想要四国生隙,希望长老站在我们这一边。”
项宁冷笑道:“你可真敢想。”
王格罗宝平静地回道:“您当然可以以所谓的‘大道’为底线,站稳仙人‘除魔卫道’的立场,只不过放弃项氏和三岳山罢了。到时候我们就是三岳的前车之鉴,区别不过在于,我等是当下立扑,而三岳会被玄隐慢慢吸干。项长老,三岳最大的歧途,就是这些年来过于仰仗项荣掌门了。”
项宁的脸色沉了下去,王格罗宝戳中了他的痛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