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安终于松弛了眼皮,示意她松手,阿琅捂得紧实了些,才一会儿,手心就冒了汗,她讪讪一笑,松开了他。
“恩人想问什么?若是我知道的,定一字不差地告诉恩人。”自从遭遇不测,蔡安几乎失去了一切,好在上天怜悯,让他结识了阿琅,她是他的恩人。
阿琅抓了抓头皮,皱巴着眉头道:“你口口声声喊我恩人,怪别扭的,今后你还是叫我阿琅罢,琅玕树的琅。”
相识了一段时日,蔡安只管称呼她为“恩人”,没有问及姓名。原本他话不多,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不做介绍也无所谓,可如今同在宫中,又是同一屋檐,便告知他名字,何况他一口一个“恩人”听来别扭。
“琅?”
蔡安一脸困惑,阿琅瞬间明白,他出身农家,恐不识字,便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摊开掌心,用食指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个“琅”字,边写边嘀咕:“这是我的名字,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他点头,“家里穷,虽没能读书,但自己的名字还能认得。”说着,他反抓住阿琅的手,让她掌心朝上,认认真真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写得慢,阿琅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
蔡安顿了下,阿琅咯咯笑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嘲笑你写的不好,只是我怕痒……”
阿琅哪里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不仅明眸皓齿令人眼前一亮,嗓音也像是一串银铃清脆好听,叫人心旷神怡。
不知怎么的,蔡安撒开了她的手,紧接着低下头退到一边,诚惶诚恐道:“奴婢见过督主!”
督主?
阿琅浑身一颤,公孙怀回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你并非东厂之人,不必唤我督主,同司礼监其余人一同称呼。”公孙怀神色如常,一贯地淡漠疏离。
“是,掌印。”
东厂里的人尊称他一声“厂公”或“督主”,司礼监里的人都称一声“掌印”,其余人爱怎么称呼他不愿多管。
说起来阿琅也不是东厂的人,公孙怀却从未纠正她的称呼,这又是何意?
还是他有意栽培她将来进东厂?
“你先出去。”公孙怀淡扫了蔡安一眼,蔡安应了声是,低腰退出了阿琅的屋子。
“督主,奴婢今日背了《千家诗》!”这一个月,阿琅不负所望,刻苦读书,从《千字文》到《百家姓》,再从《百家姓》到《千家诗》,背得滚瓜烂熟,公孙怀只要得空,就会来检查她的功课。阿琅确有几分聪明,也懂察言观色,生怕他质问,便声东击西,转移他的注意。
公孙怀好整以暇瞅了她一眼,撩了一把曳撒边儿坐在圆凳上,提起青花茶壶,拈着一个配套的青花瓷杯倒上一杯凉茶,“《终南山》。”他缓缓开口,点了一首。
阿琅眼珠子骨碌转动,拿出胸有成竹的底气,清了清嗓道:“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何处宿,隔水问樵夫。”念完她偷望了一眼公孙怀,他垂眸,唇抿着杯沿,遂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王摩诘的诗!”
公孙怀轻点下巴,搁了瓷杯道:“知道终南山么?”
“回督主,终南山又名太乙山,是一处道教发祥圣地,而‘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中的南山指的就是这终南山,千年来,修炼成仙的没几个,入山隐士倒是颇多。”阿琅讲得头头是道,不知他所问真正用意,但说了些寻常答案。
“终南山,脉起昆仑,尾衔嵩岳,深严邃谷不可探究……”他捏着瓷杯缓缓启音,顿了顿又道:“你不是想打听宋世良么?一个月前他去了终南山。”
阿琅震惊,她还没来得及问蔡安有关宋世良的事,公孙怀怎么知道的?
一个月前,她刚进宫,高禄的案子也才开审,宋世良奉命捉拿,照理后面的审讯也该由他出面,又怎会放弃手上的重要案子跑去终南山呢?
“放心,他尚未达成鸿鹄之志,自然不会出家当道士。”
“所以……宋大人是去办案的?”阿琅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咬紧了下唇,她这样不就是承认自己想打听宋世良的行踪了吗!
“宋大人也算救过奴婢一回,有道是‘知恩莫忘报’,奴婢走得匆忙,还没好好跟宋大人道过一声谢,没想到他就去了终南山。”她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公孙怀未发一语,忽然站起了身,阿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也不知自己究竟怕他些什么,不敢抬头直视。
“半个月后,他便会回京,你若想答谢,可许你出宫见他一面。”
“真的么!”公孙怀这番漫不经心的话犹如大赦天下,阿琅受宠若惊,但是公孙怀没有再给回应,他转了个身,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阿琅兀自沉浸在即将见到阿玕的喜悦中,不曾在意他此刻忽明忽暗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督主的心思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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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鲛绡
半个月后,公孙怀果真守信,放阿琅出宫会见宋世良。东厂的人遍布天下,倒也没有派个人跟着,她拿着司礼监的牙牌从东华门出宫,不曾受到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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