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踱步的萧凌骤然顿住,转身就朝裴益川所在地行去。
......
他站定在裴益川床侧,按耐住心中的焦急,尽量平和道:“父亲您终于醒了。”
裴益川一口一口喝完婢女喂来的汤药,又拍了拍塌边:“坐。”
可萧凌并没有心情:“如今镇北军环伺我军,我们几乎弹尽粮绝,连维持阵法的洧水都已经......”
“昱辰。”裴益川打断了他,“凡事莫要急躁。”
“可是父亲......”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萧凌不解:“如今我们已然维持不住最基础的粮食弹药开销,如何筹谋?”
裴益川掀起眼皮看他:“所有战役并非人多则胜。”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而若那王身边有猛虎坐镇,我们便调虎离山。”
萧凌听着他的话,迷惑的思绪忽然抓到了一丝灵光:“......您的意思是直攻京都?”
裴益川点头,又笑:“不错,为父早在数十年前便在京城守备司内埋了暗线,如今镇北军倾巢而出,正是京都防守薄弱之际,料他裴云昭一介黄毛小子没怎么资本横,便正是我们乘虚而入的好机会。”
“可是......母亲呢?”萧凌慢慢蹙眉,不好的猜想顿起,“她还在宫中,若暴露......”
“成大事者何惧儿女情长?”裴益川不悦地出口打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我昏迷期间你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了什么蠢事,那军火布防图若不泄露,为父也不至于这么早便用这最后底牌!”
他本想让裴云昭替他父亲尝尝那种被人掣肘动弹不得,又不得不妥协的滋味,可如今南平城快要失守,他只能动用京都的最后一支暗线孤注一掷。
萧凌被他说得脸一阵青白交织,却还是反驳道:“我不同意!”
裴益川眉头一横:“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放弃南平城直攻京都,母亲在宫中一个人等待了这么多年,甚至和我见面都要避嫌,父亲你怎么可以将她......”
萧凌怒目的争执还未说完突然后颈遭到一阵重击,他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益川沉着的脸,缓缓滑跪到了地面。
裴益川默视良久,看着站在萧凌身后刚刚为自己出手的亲卫,头痛地摆了摆手:“把他先送出去。”
“是。”
......
*
南平城外,祁朔一身银甲头上的红缨被风吹得向后飘扬。
他的视线投向那同他们博弈了许久的机关阵法上,最终扬手一挥,身后军队以一种看似散乱却又有序的排列分成数列分别朝城门,侧边,等数个方向以不同轻重攻击。
机关阵法可用于防御、狩猎,也可同猛火油柜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相同,都可用于大规模战争。
裴益川为这常叛变筹谋太久,见过了各式军用火器,再面对这种机关时,祁朔倒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了。
只是这机关由中原产生,匈奴并不会这样复杂的东西,因此,祁朔虽精读各路兵书,但也从未在实战中试炼过。
再者若强硬攻击自损过大不说,也难以保证百姓安全,是以,他花费了些时日才研究出这破阵之法。
突然,不知触碰到了何处,原本坚不可摧的城门动摇了一瞬,与此同时,四周机械的箭雨倏得关了大半。
立于万千兵马之后的祁朔凤眸稍眯,他的视线掠过重重人群,锁定在了因着刚刚动摇而侧漏的缝隙。
所有机关阵法皆有其赖以运作之核心,而那背后用作原料的洧水在这么些时日的消耗中必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所以现在——
思及此,祁朔微抬下颚,单手执弓,修长的骨指搭在箭羽之上,紧盯着那处,然后对准,松手。
咻——
利箭撕裂虚空,直直刺入那缝隙之间。
霎时间,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周遭所有带有攻击的器械瞬间停下,还在兵刃对峙的将士也跟着停下,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原本固若金汤的城门在此刻布上斑驳的裂痕,在下一瞬龟裂,碎落。
轰隆——
数十尺高的城门陨落,带起滔天翻涌的尘埃,但祁朔却没有停留。
“入城!”
男子的高喝就是最好的军令,鲜红的缨穗在他猛地挥起银枪时飘动,在这种灰色迷雾中燃起一抹亮色。
祁朔将红缨枪单手别向后背,他扬鞭而起,朝那城内冲去,而在他身后是跟随着那抹殷红的千军万马。
......
江予沐被监视了数日,直到昨天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眼看着身边的婢女小厮开始各自收拾行李好像要走,她拦下了其中一人。
“你们这是被遣走了吗?”
距她所知现在南平城内的粮食军火早已捉襟见肘,难不成萧凌为了削减开销要将这些人送走?
说起来,萧凌也有好久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了。
“什么遣走?主帅副帅早跑了,现在镇北军都攻来了,还留在这王府等着被当叛军一道抓了吗?”
主帅自己都跑了,如今这情况在她眼中哪还有什么夫人的尊卑?
婢女不耐烦地打开江予沐拦住她的手,绕过她便往外跑去。
裴益川和萧凌就这样扔下一城的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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