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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生冲出来,像狼崽子一样哭号着扑打温渺:“不许你欺负我爸爸,不许你——”
    “温渺!你干什么——”
    温渺对我的怒火、对小学生的扑打无动于衷,把钞票卷着收进口袋,抽走我手里那一百块,朝王麻子扬了扬。
    王麻子立刻恭恭敬敬地塞给我一张钞票,谄媚地说:“是渺哥的朋友啊,大水冲了龙王庙……”
    “谁跟你一家人,还有下次,我就告诉彪哥!”
    “别别——”
    温渺把手往口袋一插,转身走了。
    突如其来又奇怪,我连烟都不敢拿了,抓着钞票和钱包就追:“温渺——”
    温渺自顾自发动电动三轮车,在菜市场的街道里缓慢骑行。追出五十米,我终于把人揪住。他看着我扯着的衣角,一脸不耐烦:“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哑口无言,旧事重提没勇气,问如今是否安好也没意义。
    “我……”我什么呢?
    “你刚刚——”离了程嵘我也不是没脑子,就是转得慢一点,“是把他的假钞都收走了?”
    温渺“扑哧”一声乐了:“不蠢啊,我还以为你要拉我去派出所自首。”
    开始我的确吓到了,事发突然,场面混乱,但后来看到小学生的钢笔尖戳进他肉里,他也没一脚把人踢开,我想肯定有蹊跷。
    再说换钞这样的套路我怎么可能没见过,只是没留神才中招的。
    “你不是坏人。”
    “是吗?我嘴那么毒,你还觉得我不坏?”温渺似乎变了,卸完货把电动车停在街边,领着我进星巴克,“喝什么?”
    我说:“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请你吧?”
    温渺又笑,说:“丁小澄,我现在不是一杯星巴克都请不起的穷小子了。”
    “啊。”我怔了怔,其实不用仔细打量也能看出来,温渺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昂贵,但整齐、簇新,他已经不是那个长裤变成七分裤还在穿的小孩了,“那下次我请你吧。”
    程嵘和温渺不一样,温渺暖,他的眼睛天然带笑,看着你就像在鼓励你说下去,就像他对你说的内容很感兴趣,让我一时兴奋多说了些,说我和程嵘拿了奖,说张晚晴是大提琴首席即将参赛,说……
    “看来你们过得都挺好,那我就不继续听了。”温渺看了看手表,打断滔滔不绝的我,“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按着他的手,熟稔地说:“你手机呢,把微信加一下!建个群好了,我得吓他们一跳!”
    温渺挑眉,眼角仍旧带笑,但这个笑如同饮料店店员操作不当,忘记去冰:“不了吧。我没时间花精力和已经一刀两断的人维持联系。”
    冰饮料冻得我一哆嗦,重音在我脑子里敲响,我耳鸣了。
    “可是你……你明明……”很感兴趣的样子。
    “嗐。”他不以为意地叹一声,“听故事嘛,就图一乐呗。”语气从容又坦然。
    温渺要离开了,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交集了……我想留住他,我必须留住他。我蓦地开口,说:“你就不想知道张晚晴……”
    温渺停下,语气森然:“不想,我对你们、对张晚晴不感兴趣,别来找我!也别搞那些假惺惺的青梅竹马论调,我——”
    狠话被电话铃声打断,他蹙眉接电话,嘈杂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大,我听到电话里鬼吼鬼叫。温渺说:“好,我就来,需不需要带家伙?”
    温渺没再解释什么是“假惺惺的青梅竹马”,甚至没有道别,他就这样握着手机离开。
    同一平面内的两条线,有且只有一个交点,那以后背道相驰。
    我怔怔地坐在原位,手机响了,是拒绝我游戏邀约的张晚晴:“晚上没空打游戏了,我要去练琴。”
    劲爆音乐成为她的背景音,似乎是哪个party(派对)才开场。我该质疑的,却心照不宣地不问。我说:“我遇见温渺了。”
    “哦,那又怎么了?”张晚晴那头的背景音从吵闹到安静,似乎真如她说的离开party,赴学校练琴。
    “他……”
    “我们家出事之后他来找过我。”背景音持续安静,张晚晴说,“他那时已经跟了老大,牛气冲天。哈,他来找我,要我跟他在一起。我拒绝了。”
    能让温渺听到“张晚晴”三个字就色变,说明她当时的拒绝方式并不平和,甚至很惨烈。
    可事已至此,回天乏力,应了十元店里传来的歌声:我们就这样。
    我背着落日一直走到河边,白沙洲已经成了星城的景点,企图成为第二个橘子洲,甚至开起了白沙洲音乐节。我,白沙洲老大,于初中的最后一个夏天结束前失去了我的所有小弟;又于高二的夏天结束前将他们一一寻回,但这艘船早就翻了——
    张晚晴把我当成她见不得光的朋友,温渺说他不感兴趣,而程嵘有了新的“安全点”,我贪恋的那九年,其实只有我贪恋。
    喧哗声忽然从堤坝下传来,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趴在岩石栏杆上往下看,耳朵里是张晚晴说的那句话——他跟了老大。
    三五个成年男人钳制着黑色T恤男,T恤男畏畏缩缩,一直喊着“彪哥,我再也不敢了”。一个穿戴休闲时尚却显得没骨头的男人懒洋洋地蹲在石头上,摸出根烟,温渺立刻弯腰给他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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