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终于听清楚,懵懵懂懂地摆手:“也不是我替你拉的,你能赢了那个女孩子去参赛,那也是因为你比她强。”
张晚晴在我脸上掐一把,神采飞扬:“就喜欢这样直白夸赞我的!”
“我还要练琴,我先走啦。”末了,她又说,“对了,你以后找我发消息就好了,别来班上找我。”像是怕我误会似的补充,“跑着累。”
“嗯,好。”
目送张晚晴离开,她终于找回了十三四岁那年恣意神气的模样。
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压着胸口,感受那股几乎让我失控的心悸,哆嗦着找口袋摸手机。
拨号时我再三犹豫,接通后却无师自通学会伪装,我换上俏皮愉快的语气,问:“喂,你在哪儿啊?”
程嵘说:“有点事,去爷爷战友家的路上。”
“啊,啊——”
他撒谎了。
我深呼吸,下意识地舔着颤抖的嘴唇,又问:“车上吗?怎么听着这么安静?”
程嵘开门见山:“你打过来是有事吗?”
有!你不是说今天不用去心理诊疗所?你不是说你在路上?你身边怎么站着何甜甜?
“有——”
我要把想的问出来。
他言简意赅:“说。”
我哆哆嗦嗦:“我中秋可能要回老家,不能跟你去自习了。”
自我闹出乌龙,导致两人分隔两校后,程嵘对于周末、寒暑假自习异常执着,少去一次都会被念叨。
但他说:“嗯,好。”
我眨眼,不敢相信,重复道:“我是说——四天都不可以。”
他说:“嗯,没事。”
他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
“那我挂了。”
戛然而止的通话,我听到忙音从耳朵传送到心脏。
洲际酒店很高,我站得很近,脖子仰酸了,也数不清诊疗所临时办公的那层的窗户。
我心里都是嘟嘟嘟的忙音。
何甜甜和程嵘一起去了心理诊疗所。
他说他有事。
他欠身帮何甜甜按住电梯,何甜甜冲他笑。
我第一次这样讨厌视力好,把不想看清楚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让心脏不受控制。我想起第一次我踏足心理诊疗所时的忐忑,想着是程嵘拉着我进入他的世界……
廖老师说我是程嵘给自己建立的安全点,我没想过,有一天别人会取代我,成为新的安全点。他现在也为何甜甜按住电梯门,邀请她进入他的世界。所以我不再特殊了,对吗?所以任性、霸道、体贴、黏人和撒娇,他都会给另一个人了,对吗?
原来,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第九章 再也回不去白沙洲
国庆前两天,我在家里闲得发霉,天天发朋友圈——窗台一景或者玻璃缸里的蠢乌龟。程嵘对我家了若指掌,可他却没来一个电话。
“啊——”撂了手机,我在沙发上发癔症,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他怎么不来找我算账。
“丁小澄——”
丁先生开门进屋,手里拎着蔬菜和肉,脸上笑得跟帮人传话似的。
“有!”我蹦起来问,“是不是有人在楼下等我?”
“谁等你?”丁先生拎着菜进厨房,“你骗程嵘说你回老家了,逃避自习,谁会来找你?”
我烦得不行:“我妈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说!”
“这么说我老婆,你活腻了?”丁先生晃出来,直接施行“家暴”,拿钱包砸我,“去,我忘买烟了,你下去跑个腿。”
“哦——”
踩着夹板拖鞋下楼,我溜达着玩似的,绕远路去了新开张的菜市场,随便找家烟酒店,进门就喊:“老板,拿包白沙。”
烟酒店不大,老板坐在柜台后,正在辅导西瓜头小学生写数学作业。老板应了一声,给我拿烟。
我翻荷包,想也没想抽出一张大红钞票递过去:“老板,找钱。”
老板不耐烦地转头,看到红票子时笑了笑,接过来低头翻找,而后说:“找不开啊,你换张二十的。”
“哦。”我接了钱。
后面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王麻子,卸货!再拿瓶水给我喝!”
“好,好——”王麻子站起来,有点急切地催我,“你快一点,我要去卸货——”
那少年风风火火地进来,身上带着暑气,居高临下地瞥我的手。下一刻,他笑了:“哟,王麻子,你什么意思?”
眼前的少年很高,肩膀宽厚,皮肤黑而健康,眼睛可以说是有神,也可以说是杀气腾腾——把我看傻了。
“看什么看?蠢东西!”少年低头骂人,与我对视,“丁小澄?”
温渺“啧”了一声,拍着柜台吼:“王麻子,你自己算算这是第几次了!”他眯眼,看起来嚣张到不可一世,“钱,拿出来,都拿出来!”
王麻子瞬间从市侩变得谄媚,跟温渺讨饶:“渺哥,我这是小本生意。”
“别跟我叽叽歪歪,拿出来!”王麻子犹豫一秒,温渺把柜台玻璃拍得砰砰响,“不老实是吗?非要我动手是吗?”
写作业的小学生吓得瞪圆了眼睛盯着温渺,张嘴仰头哭号:“爸爸——”
“温渺你干什么?”他这是收保护费?
王麻子拿出一小沓钞票,畏畏缩缩地递给少年,连连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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