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虎头帽吗?”赵允宁说,“明日我送你一个顶,算是赔礼道歉。”
沈如意没吭声。
“这也不行啊,那还能送什么呢?”赵允宁自顾自念叨。
其实沈如意没生气,她听出来赵允宁是故意逗她玩,作为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大姐姐,她要让着他,不能跟小朋友置气。
所以这会儿赵允宁说要给赔礼,她也没应。
不过赵允宁是个一直相当坚定的少年郎,他认定的事,就是亲爹拿鞭子打,那也打不回来。
赵允宁自顾自琢磨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然后话锋一转,问她:“团团,令慈有说今日要吃什么吗?我是特地过来尝令慈手艺的。”
这一句倒是说对了。
沈如意很自然地回他:“娘说今日要吃秘制烧鹅,椒麻炒鸡,雪菜青鱼,还会做一整只肘子。”
“哦对了,娘说还要做烤鸭,不过昨日里做过一回,火候没掌握好,烤成黑鸭子啦,不知道今日能否成功。”
沈如意对母亲要做的饭食如数家珍,这里面的大多数菜品都是她根据菜谱口述出来,这些时日借着裴府的厨房,沈怜雪痛痛快快炒制一通,把每一样想要做的菜都做了一遍。
这里面做出来好吃味美的便单独记录下来,哪里需要改进,哪个不适宜烹饪,也都一条条列明。
这几日沈怜雪要做两个多时辰的饭,却一日比一日干劲儿足,显然是想把所有盘算好的菜谱都做一遍。
今日这几道菜,就是已经试过并已熟练的拿手菜。
听到这几个菜名,赵宇宁的眼睛都要闪出光来。
他很轻地咽了口口水,不让自己在小姑娘面前失态。
“哦,”他用很淡的嗓音回应,“听起来不错,令慈准能成为汴京名厨。”
沈如意语气颇为得意:“可不是,我娘就是汴京第一名厨!”
赵允宁刚被美食勾走的神智,迅速回落到兔子耳朵都要炸起来的小姑娘身上。
赵允宁趁她不注意,又偷偷捏了一下。
好软,好暖。
两个小豆丁说着话,一路就来到了裴明昉的清风苑。
待到门口,赵允宁脚步微顿,他往后拉了一下沈如意的手,让她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沈如意疑惑地回头看她。
赵允宁微微弯下腰,掏出帕子,替沈如意把脸上的薄汗擦干,然后帮她整理好斗篷和袄子。
待他看到沈如意袄子上的汴绣团花时,赵允宁秀气的长眉微微轻蹙。
怎么是汴绣呢?她已经有了啊,他还能送什么?
赵允宁如此想着,给沈如意整理好衣服,然后又利落地给自己收拾完,这才重新牵起她的手:“走吧,去给长辈们见礼。”
他说得好郑重,沈如意也跟着一本正经起来。
与此同时,贤王赵祈正在品茶。
他喝的是自己亲手点的北苑茶,味道浓郁,香味丰富,口感苦后有甜,是极上佳品。
赵祈领着儿子一到裴府,见了裴明昉第一句便是:“看中了?”
裴明昉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祈自己笑眯眯坐在边上,一边给两人点了茶,一边安静等。
待到外面突然一阵寒风起,裴明昉才低低应了一声:“是。”
赵祈老神在在,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其实是很奇怪的,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很厉害。”
裴明昉捧着建盏,安静无言。
赵祈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在那叨叨:“我当年看中姝儿,也不过是在人群里擦身而过,但擦身之后,我就忍不住回头要去看她。”
“只不过一眼,我就把她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年轻的时候,还真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但只见了她,我就信了。”
“原来真的可以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往而深。”
赵祈的身世坎坷,若是一路讲来,怕是一两日都说不清,然他却心志坚定,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就比如他当年看上汴京官吏家中的小姐,不管身份地位,不管什么门当户对,执意求了太后,还是把这位小姐迎娶过门,成了他的王妃。
成婚之后,十来年恩爱有加,成了汴京人人称颂的佳话。
而这位贤王殿下也成了怕老婆的典范。
贤王笑眯眯抬头,看向裴明昉,语重心长道:“启之,这世间能在千万人中遇到自己心仪之人,你以为简单否?”
“若是遇见,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番的。”
他如此说着,一杯北苑茶饮尽,再去另烧一壶山泉水。
裴明昉双手交叠在下巴上,难得以一种颓唐的姿态,展露在外人面前。
“可……”
可那许多事,那些无足为外人道也的过去,便是横在他心上的刀,只要他那颗心跳动一下,就会被刺伤一次。
疼得他日夜难安。
但即便心口流血,即便遍体鳞伤,他也不想让那颗心重新归于死寂。
心跳嘭嘭的滋味,美好到让人上瘾。
贤王并不知裴明昉过去那些事,他即便有所猜测,却也没有去调查询问。
他只是告诉他:“无论如何,话都要说明白,你先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对方看,即便对方不接受,你也无愧于心,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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