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没头没尾的,即使是权舟真君,也没听懂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想问,又微微蹙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眸,没有答话。
而苏鹤川就侍立在这两人的身侧,恭恭敬敬地站着?,一言不发,给两人留足了交流的空间。
无垠血海的底蕴没有极乐天宫深厚,但仿佛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无垠血海的规矩比起极乐天宫来说,实在是重上太多,同样都是来到游明阁之中,极乐天宫的包厢里,就是元婴
修士与金丹弟子坐在一起,闲探交流,没有太重的阶级之分,然而反观无垠血海的包厢,除了权舟真君和江姓修士,没有一个弟子是坐着?的。
甚至于,这些?在外面凶名赫赫,威震一方的金丹真人,到了这个包厢里,便只能站在墙角,装作雕塑,动也不敢动一下,但即使是这样,听着坐在那里的两人闲探,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了。
只有苏鹤川的身份更为高贵,并没有被赶到墙角当雕塑,而是侍立在这两人的身侧,随时应答这两人的言语。
他在无垠血海待了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又应该闭嘴,而不明白这一点的人,早就死得一点踪迹也剩不下来了。
就好比此刻,他垂着?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感兴趣,但已经将这两人的交谈尽数听到了心中。
他当然很是明白权舟真君的身份,然而这个与权舟真君相谈甚欢,好似能平起平坐,看起来修为却只有金丹后期的陌生修士的身份,苏鹤川却有点拿捏不准了。
——这肯定是位元婴真君的化身,这毫无疑问,然而这个化身前来的元婴修士究竟是谁?
苏鹤川不能说自己对于整个无垠血海的元婴修士都非常熟悉,事实上,由于魔门内部内卷严重,沧流界的资源并不足以支持这么多元婴真君挤在一起好好修练,所以,很多元婴真君会带上自己的重要家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既不必担心被人偷家,也不必担心被同门给打死。
像是血海这样的,一旦开始努力修练,就得拿无数的人命来填的传承道统,其中的元婴真君,更是倾向于四处狩猎。苏鹤川在无垠血海待了几十年,大约是陆陆续续都见过一两面,但若说是熟悉,那实在是在开玩笑。
他真正称得上熟悉,就只有自己的师尊淮山真君和权舟真君了——前者之所以熟悉的原因,自然不必多提,后者则是因为时常想帮着?自家弟子除掉他,一来二去,仇人之间相见,分外?眼红。
当然,对于权舟真君来说,苏鹤川这种角色,虽然能够拥有姓名,但若说是仇人,那就实在有点太抬举后者了。而在褚晗日被权舟直
接卖给了苏鹤川,或者说苏鹤川背后的淮山真君之后,这梁子便已经是过去式了——倘若有机会落井下石,权舟自然不会错过,但若是要和苏鹤川合作,也只当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褚晗日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便是了。
而权舟真君作为无垠血海之中,实力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一位元婴真君,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同阶修士都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之前权舟出面争抢虞黛楚的时候,面对秦月霄这种曾经声名赫赫的前辈,也只当是过眼烟云,嘲讽起来没有边的。
现在要让权舟对着一句化身平起平坐,和和气气,那可实在是有点少见——苏鹤川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师尊淮山真君。
然而细想来,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江姓修士虽然一看就是化身,但无论是神态还是脾气,都和淮山真君大相径庭,苏鹤川自问算是整个沧流界对淮山真君最?亲近的弟子、最?熟悉他的人,江姓修士,和淮山真君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那么这个江姓修士,究竟是谁?为什么不以真身降临,反倒要派出一具化身呢?
“苏师侄,你的这位小道友,运气实在是不大好啊?”权舟说着说着,忽地目光一转,落在了苏鹤川的身上,脸上带了点笑意,好似在调侃,“叶道友这个人,轻易是不愿意旁人占她便宜的——虽说这个神女归根结底还是她们极乐天宫的人,但对于叶长老真这个人来说,抬虞神女的身价,还要动用她自己的利益和人情,还没什么好处,实在是赔本买卖,偏偏萧沉鱼的意思谁都不可能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可不得一边出力,一边使绊子吗?”
权舟说到此处,目光放远,也跟着?落在了对面的黑暗之中,意味深长,“这下,我们这位虞神女,可麻烦了。”
而顺着他的目光一路向前,穿越这重重黑暗,落在对面的包厢之上,虞黛楚也正在叹气。
“叶师妹这个人。”秦月霄在旁边大摇其头,“实在是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是在给你个下马威呢,叫你不要以为她的便宜是好占的,即使你是神女,她的东西,也只有她能碰,否则,就给你尝尝后果。要不是萧沉鱼传消息给她,她绝对是什
么都不肯做的。”
这像是在指责叶长老没有责任心,不愿意为极乐天宫的伟大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然而虞黛楚瞥了秦月霄一眼——说得好像秦月霄自己就是将宗门利益置于自身利益之上了一样。大哥别笑二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其实倒也没什么。”秦月霄安慰她,“总归会有冤大头的。”
这话实在不太能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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