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并且将之施展到凡人身上,将痛苦加诸于少女和新娘,是因为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背后,还有着一个个沉默注视的魔门大能。
倘若非要比喻,这沧流界便好似一个鱼塘,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条仙路,层层台阶俱是白骨,一阶阶地托着极少数的几个大能走上高高的祭台。
祭台可以通天,但这祭台太高,也太小了,能登上去的,满身都是洗不净的血气。
在这所谓的文斗里,燕蛮真代表的根本不是什么卖羊人,也不是什么棺中修士,而是这满含恶意的沧流界魔门本身。
燕蛮真自然是专业对口——他本就是大荒神殿修士,追求的魔神之心在于人性之恶,可虞黛楚要扮演好一个极乐天宫修士,便要站在沧流界凡人的角度,对这个天然压榨凡人的世界以乐破局,这就根本不是一件能靠和平手段解决的局。
换句话说,虞黛楚若是想在这文斗中获胜,便得在此直面整个魔门的结构。
她能破开一局两局逆境,能感染一个两个凡人,能破坏一次两次献祭,难道还能改变整个沧流界?
——这还比什么比啊?
虞黛楚(开始卷袖子):不好意思,安安静静、没有硝烟火气地下棋这种事情,只有顺风局才有可能发生,这把要是难打的逆风局,老娘棋盘都给你掀了!
“虞道友,你以为燕某人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摆布的吗?”燕蛮真始料未及,一怔之下,仿佛蓄势待发的气势与恶意便排山倒海般朝虞黛楚压来。
那一瞬间,便好似山峦猛然崩摧、天地倏忽倾覆,虞黛楚扬首,只觉山雨欲来。
但她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唯有鬓边青丝轻轻拂动,晴光下照,唯照见她明澈如水、锐利如刀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安然道,“对啊。”
——啊个屁啊!
燕蛮真冷笑一声,笑声里尽是杀机,然而他此时笑这么一声,却只是掩饰他的始料未及。
他当然是不想让虞黛楚选择武斗,这才会选择和她废话!否则,大家都是魔门修士,难道还要和典籍传说中的道门修士一样不干不脆、磨磨唧唧地“道友小心了”“道友我要出手了”你来我往一回再动手?
有这功夫,那还不得死上好几回了?当然是二话不说、对方越猝不及防越要动手?
胜者为王,讲个屁道义。
沧流界热知识:当一个魔门修士开始讲道理、讲道义的时候,说明他要坑人了。
正如虞黛楚所料,燕蛮真之所以提出这么个文斗法,就是因为他占尽了便宜,处于不败之地——否则他提出来干什么?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但作为成功的魔门修士,燕蛮真是一点心眼也没有少长。
而更关键的是,虞黛楚选择文斗,对于燕蛮真来说,比和他武斗更有利。
一来是因为,虞黛楚既然是“极乐天宫弟子”,又敢于和他硬刚,必然是有些手段的,燕蛮真一心想凝婴,自然不愿意临突破前受伤、妨碍他的晋升与根基。
二来,便是因为这沧流界最难缠也是最特色的因果了。
燕蛮真决定在这附近凝婴,是有根据的,此处远离沧流界五大宗门,即使他让这里赤地千里、生机不复,也不至于直接侵犯任何元婴修士的利益,自然也就不至于有人当场前来阻挠。
而偏偏,这五不管的地方,由于没有一个强力统帅,便也因此鱼龙混杂,五大宗门的势力在此非常均衡地分布了,光是布下了之前棺中修士所获得的那种鱼饵传承的元婴修士,便有七八个,分别属于五大宗门。
在这沧流界中,即使是五不管地带,也不可能完全不涉及其他元婴修士的利益,只是利益大小多少、是否至于让元婴修士出面的区别,燕蛮真想凝婴便要赤地千里,不可能谁的利益也不侵犯,而他选择在这里,却是将这劣势,蓦然转换为了优势。
大荒神殿的元婴真君对于多一个同境界修士分享利益这种事显然是排斥的,而魔门很少有真正的朋友可言,走到如今,燕蛮真在大荒神殿没什么助力,反倒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元婴想阻挠他凝婴。他若凝婴,便得提防这些人辗转插上一手。
选择在这五不管地区凝婴汲取生机,损害了几个其他宗门元婴修士的利益,却又没到让这几个元婴修士拍案而起的地步,便是自己把因果交到人家手里,即使凝婴以后,也得为这一二分因果,在某些事情上让步。
这便是燕蛮
真作为大荒神殿的劣势,也即是优势——倘若是其他宗门的金丹修士,凝婴时无需这么大的排场,也无需侵犯旁人的利益范围,那他们若想欠下其他元婴修士的因果,反而有难度了。
要知道,因果也不是谁想欠就能欠的,那种口头上的人情、帮助都是完全不算数的,至少在元婴这个境界是不作数的,否则沧流界也没这反复无常、尔虞我诈的风气了。
唯有大荒神殿这种直接掠夺生机的功法,能将诱饵们身上属于大能的气息同时吸收和剥夺过来,也就自然将诱饵们的因果也一并承担了下来,这才能欠下人家因果。
对于散布了诱饵的元婴真君们来说,那点广撒网的利益,比起一个未来元婴真君的因果而言,自然是微不足道、值得投资的。而这几个元婴修士即使明知道燕蛮真的打算,也会为了这因果稍稍抬手,帮他把来自大荒神殿的阻挠稍稍挡回去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