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存光收回手,脸上带了一丝无奈的笑。
沈朗月则是站在一旁,双手抱臂,“先生,怪得你先前总是不愿阿涂见到你,原来我们阿涂这般聪明,一瞧见你,便什么都猜出来了。”
林涂喉间发甜,她藏在衣裳下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双杏眼里竟是染上了一丝绝望。
“是你把我带出去的?”
谢存光点了点头,他看着林涂,像是在看自家的孩子,“阿涂,天冷,进屋说罢?”
林涂垂着的手微微握起,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谢存光于她亦师亦兄,如今这遭,叫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阿涂,怎的一言不合同我动起手来。”一旁看戏的沈朗月躲避不及,应是被林涂骤然出手的软绸捆了个结实。
林涂并不言语趔趄着走了两步,从雪地里捡起了那柄血迹斑斑耳朵剔骨刀。
沈朗月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躲不避。
剔骨刀直直砍向沈朗月的肩头。只是,沈朗月的肩头并无半点伤痕,反倒是林涂的白衣上渗出血来。
“这些,也是先生的手笔?”林涂松了手,剔骨刀斜斜插进雪地里。
沈朗月凑上前,眸光微闪,“阿涂这般,可真真叫人心疼。”
谢存光视线从林涂不断溢出鲜血的肩头一闪而过,而后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林涂看着谢存光,缓缓点了点头,一下又是一下。
谢存光看着林涂,轻轻叹了一口气,“阿涂,你曾经不是这般的。”
那个记忆里还有些稚嫩的女孩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如九天仙子,叫人不敢直视。
“你从前眼底心底只有顾言风,如今怎么在意起这些蝼蚁来了?”
“蝼蚁……”林涂重复着谢存光的话,“先生忘了吗?当年您教我,国为先,百姓为大。是你说,若是我们这般有术法的都不对普通百姓抱有仁慈,那这些人还有什么活路。”
“如今,如今你却用蝼蚁来形容他们?”林涂缓缓摇了摇头,“他们不是蝼蚁。”
谢存光并不恼,看向林涂时只像是看着自家不听话的孩子。
沈朗月蓦然插了进来,“先生,若是没旁的事儿,我带阿涂回去了。”
谢存光点了点头,“大事为先,莫要再同阿涂闹来闹去了。”
林涂没再说话,也没有挣扎。任由沈朗月半揽着她的肩走向了曾经的沈府。
两人走在积了雪的长街上,发出咕叽咕叽声。
夜间雪大风急,先前踩出来的痕迹很快被覆盖住,只剩下浅浅一层。
林涂微微垂眸,沈朗月似是在她耳边讲了一路,可她却似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顾言风。
她打凝出人形那天起,顾言风便将她带在了身边。那时厌火国常常来犯。顾言风便总是来去匆匆,银色甲胄上总染有寒气。
起初她不解,问起顾家的老夫人,顾言风明明不需要亲自上战场,为何总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顾老夫人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言风是未来的守城大将军。他要守的不光是邺城,不光是梁国,更是百姓安宁,岁岁无忧。”
后来的顾言风,即便不再上阵杀敌,也忘了曾经种种,却依旧守在百姓之前。一身正骨,遍地血肉。无一不是为了他身后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
林涂转身看着大门缓缓阖上,眼底有光渐闪。
第43章 擅长化雾的鬼王大人,总……
“有异常的不在北境, 反倒是风平浪静的南边?”顾言风右手微微握笼,掌心的白色黑鸦化作一缕烟逐渐淡去。
景尧点了点头,眉宇间同样有些不解, “我也觉得怪, 南边向来是连精怪都没几只的。”
“可偏偏, 这次还没走到南边地界呢,那冲天的妖气便熏得人头疼。”
顾言风揉了揉眉心,轻声重复了一遍景尧所说的话, “妖气冲天……”
“可是南边分明没有大妖。”
南境同其余三境不同, 里面并未镇压什么凶兽。
南境中央是棵千余年,高可通天的柳树。
那棵柳树早已枯死。顾言风第一次见到时,那便是棵枯萎的树了。
只剩那粗壮的树身展示着曾经的磅礴。
“当年也许我们都猜错了。”顾言风的视线虚虚落在空中一点,轻声道,“那棵柳树根本没有死,而是逃了出去。”
“可这不应该啊。”景尧摩挲两下光洁的下巴, “那柳树若是成精逃了,得是多大的妖。况且早在你成为鬼王前,那树便跑了, 那般大的树妖, 就丁点动静都没惹过?偏深要等到现在才出来?”
“除非。”顾言风眸光暗了暗,“除非直到现在,他想要的才出现。”
“它想要的?”景尧不解。
顾言风足尖轻点, 景尧跟上他的动作,两人虚浮在半空。
结界之下的邺城朦朦胧胧的, 仿若是在水下,叫人看不分明。
“我猜不出他想要什么,但应当同阿涂相关。”
“同阿涂相关?”景尧笼了身上的鬼气, 颇有些惊讶,“阿涂再怎么厉害,不过是灵具化而成的,如今更只是人身,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顾言风没有再开口,抿着唇缓缓摇头。
他的视线匆匆掠过整片邺城,微末的日光从东边的山头后冒了出来,撒了他们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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