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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说是刚开民宿时购入的,店里墙上钉的书架小,书买多了,装不下这些了。
    之前堆在杂货间吃灰,傍晚清出来,打算送去给好姐妹新开的奶茶店装点门面。
    “都是地摊上论斤买的,你要有喜欢的,直接拿去。”老板娘豪爽地说。怀里的小女儿在揪她的辫子玩。
    嘉南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封面。
    封面是纯白底色,中间做了类似相框的设计,框着一张女人跳舞的黑白照片。外框用烫金勾边,摸着有微微突起的质感。
    书名叫《一生之舞》。
    通篇只介绍了一位芭蕾舞者,柳曦月。
    嘉南把书放在膝上,一页页快速浏览。
    她甚至能回忆起,每段文字后所配的插图是什么样的。因为她曾经翻看过许多遍。
    当年文化宫舞团里的女孩们,几乎每人人手一本,她们将此奉为《圣经》。
    嘉南至今给仍记得自己给柳曦月敬茶时的情形。
    柳曦月端坐在八角椅上,对她说了番话,让她以后好好跳舞。
    尽管当时嘉南是被沈素湘逼着进舞蹈班的,在面对老师柳曦月时,她依旧老实得像只鹌鹑。
    一个年幼懵懂的女孩,本能地对一个居上位者的老师充满了敬畏,崇拜,和孺慕之情。
    柳曦月像莲花座上的神仙。
    大家传阅着《一生之舞》,立志长大之后,要成为像老师一样的人。
    —
    老板娘怀里抱着快要有睡意的小女儿回房间了。
    大堂只剩下嘉南一人对着书页出神。
    室内阒静,檐下的青石板路上响起脚步声。
    有人从窗外经过。
    嘉南抬眼,看见陈纵站在门外,身后是黯淡的夜色和巷弄里模糊的光晕。
    陈纵走了进来,问她:“还没睡?”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像长夜里簌簌而落的冬雪。
    嘉南仰头看着他:“睡不着。”又说:“你不也一样,还出来溜达呢。”
    她是失眠,他是生物钟根本还不到睡觉的点。
    “陪我坐会儿吧,阿纵。”
    陈纵挨着她坐下。
    嘉南继续翻着手里的书,视线虚浮在那些蚂蚁小字上,她已经看不太进去内容。
    夜里思维缓慢,脑袋深处泛起熟悉的闷痛。
    那种痛感并不强烈,就像后脑裂开一个豁口,断断续续有冷风灌进来。
    嘉南缓慢地偏过头,轻轻抵着陈纵肩膀。
    非常点到即止的肢体接触。
    并没有太近。
    但他们又仿佛时刻保持着某种与旁人不同的亲密联系。
    “你知道柳曦月吗?”她问。
    “听说过。”陈纵说,“她是文化宫的创建人。”
    “她是我的老师。真正意义上,我的第一个舞蹈老师。”
    嘉南翻到书里的一张插图,上面的柳曦月身穿珍珠舞裙,头戴皇冠,在舞台中央谢幕。
    “这本书就是讲她的。”
    《一生舞者》出版时,柳曦月还算年轻,属于她的文化宫刚刚建立。
    图中的她意气风发,宛如芭蕾女王降世。
    “你很喜欢她吗?你的这位老师。”陈纵问。
    嘉南给出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也讨厌过她。”
    嘉南小时候喜欢用绝对的‘好’与‘坏’来评价一个人。看电视经常猜剧情,还要判断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她把他们画在图画本上,好人是白色的,坏人是黑色的……
    柳曦月是第一个,让嘉南觉得是灰色的人。
    后来嘉南才知道,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灰色的。
    《一生舞者》是柳曦月自己请名家写的,书是自费出版的,加上装帧设计,每样都花了大价钱。
    电视访谈,是自己花钱上的。
    报纸版面,是自己买的。
    洛陵芭蕾女王,是她自封的。
    柳曦月不是芭蕾舞女王,她天资平平,从小学舞,却因为是身体条件和天赋受限,多年苦练也无法登顶,她离国内外真正顶尖芭蕾舞者的距离,仍差着好长一截。
    柳曦月为舞癫狂。
    她像那只口渴的乌鸦,守在瓶边,挤破脑袋,渴望喝到瓶中的水,可惜倾尽全力也没有做到。
    后来她另辟蹊径,建文化宫,组舞团,挑选那些有天赋天生适合跳芭蕾舞的孩子,在他们身上培养自己的梦想。
    柳曦月的一生是则充满荒诞色彩的晦涩寓言,少有人能真正读懂。
    第22章 (修) “你还记得易宁吗?”……
    嘉南先到打碗巷。
    陈纵被小弥山上的事情耽搁, 出发晚,反而比她迟了半小时到家。
    离开短短一周,没什么变化, 屋里多了些灰尘。
    嘉南敞开窗户通风,趁着外面还有太阳,打算打扫屋子。
    看了下周天气预报, 晴雨不定, 洛陵市的总体气温还是缓慢上升的, 厚重的棉袄和秋衣可以收进真空压缩袋了, 给衣柜腾出点空间。
    嘉南将外出的行李和衣柜收拾好,接着拧干抹布, 蹲着把客厅的电视和茶几擦了一遍, 犄角旮旯也没放过。
    还没轮到窗户, 陈纵就回来了。他放下东西,脱了外套,说:“窗户我来擦。”
    嘉南用剪刀把抹布剪出一道小口,扯住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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