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关系的转变,是在十六岁那年。
秦蝉第一次陪秦新城参与繁复的商务应酬,她没有喝酒,身上却沾染了酒气。
应酬完,秦蝉直接去了南桥岸,那是她第一次在梁隽温和的脸上看到类似于烦厌的情绪,就像那场晚宴上,他看着周围喝酒的其他人。
他让阿姨给她准备了一套睡衣,洗去了身上的酒味才恢复了温和:小蝉儿,以后不准带着酒气来这里。
那天,秦蝉在电影房重温了《杀手里昂》,当玛蒂达目睹自己的亲人被杀,却只能视若不见地直直走向里昂的房门前,一遍遍说着please时,梁隽拿着一杯热牛奶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秦蝉转过头看着梁隽走过来,将牛奶放在她身边,自己喝着咖啡。
电影里,里昂打开了房门,一道光照在了玛蒂达的身上。
秦蝉突然说:梁隽,你带我私奔吧。
梁隽被咖啡呛了一口,咳嗽了很久才说:十六了,不小了,还整天说胡话?
秦蝉抿了抿唇,没理他。
后来,她越来越忙了,忙着完成学业,忙着出国留学的准备事宜。
和梁隽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听说他前女友回来了,二人纠缠了一段时间,结局依旧是分开。不喜欢闻酒味的梁隽,那次喝多了把自己喝进了医院,秦蝉还订了束鲜花让人送了过去。
十八岁那年,秦蝉被送出国留学前,举办了一场成人礼。
她的成人礼,所有人却都在挂着寒暄的笑在应酬。
那晚,她化了妆,喷了香水,喝了酒。
成人礼结束后,她再一次去了南桥岸。
梁隽依旧很厌恶酒气和香水味,他也从不掩饰这一点,又一次让阿姨拿了睡衣,洗了澡,才缓了脸色。
秦蝉看着他,又一次说出了两年前那句话:梁隽,你带我私奔吧。
梁隽看着她叹了口气:小蝉儿,如果以前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我道歉。
长大了,去国外见见世面也好。
秦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后来,她去了巴黎留学。
再回国,她忙着自己的事业,和梁隽也只在几场晚宴上见过,虽然不知道他这么不理世俗的人为什么会出席那些晚宴。
他也礼貌提及过,要她有时间去叙叙旧。
今晚这通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张谦联系不上她,秦新城便联系了梁隽。
刚巧秦蝉不知去哪儿,他这通电话,倒给了她一个目的地。
小姑娘,到了。出租车停下,司机扭头说着。
秦蝉付了车费便下了车,看着不远处的南桥岸,不觉吐出一口气。
她到底不是小时候了。
按响门铃,秦蝉便待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门便开了,阿姨站在门口,初看到她还有些认不出,好一会儿才疑惑地反问:秦小姐?
是我。秦蝉笑着点点头,周姨,梁隽哥在吗?
在,周姨让开身子,梁先生刚从画室出来。
秦蝉走进去,室内的空调温度有些低,她抬头刚好看见站在楼梯口的梁隽。
一身黑色的休闲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没来得及摘,温敛的眉眼微微蹙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沾了颜料,他正拿着纸巾擦拭着。
见到秦蝉,梁隽似乎也愣了愣,继而笑开,将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小蝉儿来了?
说着朝她走来,却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时脚步顿了顿:又喝酒了?
秦蝉笑了笑,耸耸肩:应酬,说着拿出手机,梁隽哥你找我?
梁隽立在原处,看了她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刚刚秦叔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
果然如此。
秦蝉实话实说:我搞砸了一个大项目。
秦叔也说了,梁隽走到茶水间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他很担心你。
秦蝉失笑。
半路凑局的父女,也没有什么温情时刻,说担心总透着点奇怪。
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所以,他派你当说客来了,要我回去挨批?
秦叔不会批评你的,梁隽无奈地摇摇头,快十点了,喝完水让司机送你回去,好好地和秦叔认个错。
秦蝉顿了顿,而后眉梢微挑:认错?
赵明昌是看在秦新城的面子上,才同意与她见面,那么秦新城会不知道赵明昌是什么样的人吗?
梁隽看着她的反应:秦叔的确很担心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秦蝉拿着水杯晃了晃,而后喝光了微凉的水:梁隽哥,你说得对,我是该回去了。
梁隽不喜欢那些掺杂了利益的人或事,即便他听过赵明昌的名号,或许也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他们的不同,早在十六岁那年已初现端倪。
话落,她将水杯递给他。
梁隽还要说些什么,上前两步,看着二人间的距离,又停下了:我让司机送你。
秦蝉没有拒绝,只是靠在车后座上,手不经意地摩挲着手腕,良久,她长叹一口气:麻烦把我放到格里餐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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