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是‘诅咒’吗?”太宰低笑出声,“没想到安洁你还记仇。”
我不再理会。
他也没有停下离去的步伐。
我想,太宰不对这件事有所触动,也是不意外的事。
至少比起森鸥外,太宰冷静到无情了。
“老首领老糊涂了,但我不糊涂。”
“他在把擂钵街、乃至横滨都拖入恐惧!处刑的事情不能再顺着他的意思!”
“他没办法亲自监督处刑,只能指派下属执行……这是好事,因为能有更多操纵的空间。虽然不能收买处刑人,但可以做一些手脚。”
得知我准备老实受死时,森鸥外连忙从里街区出来,找到了我。
“安洁,我们可以找个身形相似的人代你去受刑。”比起被我三两句劝说成功的中也,森鸥外在帮我躲避处刑一事上显然更有行动力。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利用的目的,还是单纯地想保下我,但我听出他为这件事花费了不少心思,“她们会愿意假装成你,为你牺牲的。”
……看表情不像想利用我。
该说受宠若惊?
还是没想到他还有点良心?
可惜这难得的好意,我无法接受。
“可我不想让她们牺牲。”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的拒绝让他明眼可见地急躁了起来。
只是长久的谋划,让森鸥外十分擅长处理自己外露的情绪,所以不等我再度确认,他便重新回到了波澜不惊的冷静。
然后他沉下了声音。
“你应该知道,在所有擂钵街居民的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当然。
正因如此,我才梅开二度地选了死亡的剧本。
“我知道,我打心底为他们对我的认可而感激。”我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
“可人命不应该变成单纯的数字,更不应该成为衡量价值的标尺,这与我坚持的一切相悖。若我真的赞同这种做法,我就不再是我。”
“……你会死的。”他隐忍地握紧五指,没有将心绪泄露我半分,“如果你死了,你说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待时间冲刷了一切,你的坚持也会被忘却。”
“而你曾救赎的那些人,也会再度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信仰。”
“不会的。”我不赞同他的话,“人总是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强。”
“我或许会死。”
“但我的死亡若能吹响反抗的号角,我不会畏惧。”
我不是没有目的的选择死亡。
我的死将化为无畏的星火,为擂钵街的人点燃反抗之心。
“而且……我还有你。”我朝他露出日常最常见的笑容。
那是面对死亡,仍旧没有遗忘生活美好的温柔,“我的坚持、我的理想,中也哥会替我记住,林太郎你也会为我记住……啊,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但我其实知道林太郎的‘兼职’到底是什么哦?”
“我相信你。”
“相信你不是为了得到庇护与权力才这么做,相信你一定能替我带领居民抵达正确的未来。”
见他还准备劝说,我下了杀手锏。
“林太郎。”
我伸出双臂,就着他为了与我谈心刻意蹲下的姿势,捧上了他的脸,让他不得不保持与我的对视,“让我去吧,让他人看清擂钵街内的‘错误’吧……哪怕是为了你自己,放弃我,借此站在高处吧。”
“这就是……”
“你我能做到的‘最优解’了。”
他哑口无言。
那双眼里的冷静随着我的话一点一点破碎,最终变成我看不懂的某种情绪——那是复杂的、纠缠的、晦涩的,无法向我吐露的真实。
是他竭力维持,却再也无法维持的崩溃瞬间,也是崩溃后融合出的永恒。
……真是“美丽”啊,这副表情。
我觉得值了。
最终,我还是被森鸥外亲自交给了老首领派出的处决队伍。
执行人也没想到我这么听话,说要杀我还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来了。
不过他领任务前也没想到,就是杀个人而已,居然要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擂钵街的人,还默许这群人围观处刑。
重点是,那些平时怕他们要死的普通人,居然还真就老远地偷偷尾随处刑的队伍了。
执行人忍不住打量我几眼。
他自然听说过天使的名声,但到底没有真正的见过我。
所以他实在想不到,我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影响力。
我假装没发现。
在与森鸥外做最后的道别后,我乖乖地跟着队伍走。
随着我的步伐,无声的文字逐一填写。
那是我想了数年的演出。
[安洁尔是给予擂钵街麻木的人们希望的存在。]
[她是赋予凡人反抗信念的起点,是无垢的天使。]
[她没有异能,她洁白无罪。]
[她本该在剥夺力量时成为芸芸众生中最常见的一员,可因她未曾改变的善良与坚持,蜕变成最特别的一个。]
[她以自身净化世人,将一切污浊尽数接纳。]
实话说,以亲友的性命作为威胁,让我明知结果还仍旧赴约,是威胁者最常用的手段。
这可能也是老首领选择让森鸥外作为诱饵,将我哄骗过来的原因——不过森鸥外当然不敢威胁我(甚至他还想帮我找替身),他可打不过中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