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熊笑了,“臣还以为牛掌柜会写呢。后来在楚国绕路,主要是为了各处买粮,楚国稻米价廉,私贩却也要获罪,想办法躲过搜查就废了很大劲。原是要从东荆回来的,路上打听到南方有人要低价出手陈稻,牛掌柜谈妥了价格,让人悄悄挖了两根蔗苗,为免被人堵到,连夜渡江过了江陵关。”
“……”薛瑜叹了口气,“到底是谁家兔崽子胆子这么肥?”
楚国垄断糖和柘浆不是一天两天了,牛力不是会铤而走险捞一票就走的性格,这明显是在给谁擦屁股。偷了人家甘蔗苗,要打破垄断生意,虽然她很想夸一句干得漂亮,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跑不行。
黎熊脸色有些尴尬,“是……林侯。”
薛瑜反应了一下林侯是哪位,为什么从未听过名讳,慢半拍才意识到,满朝勋贵里唯一一个姓林的,不就是林妃那位嗣弟?著名烂泥扶不上墙,天字第一号纨绔,只会花天酒地,半点正事不干。难怪京中各种风暴横扫,自始至终没见他冒头挨打,原来是跑去楚国了。
“我记得去楚国的名单上没有他?”
黎熊脸色更尴尬了,“出边关后林侯追上来说是殿下派他同行……”
薛瑜明白了,出国境后通信不便,一来一回都跑在路上了,大约是队伍见他有路引,又有一份亲缘关系在,就顺便把他捎上了。她捏着杯子,一时失手,杯子咔嚓一声裂出缝隙。
“咕嘟嘟。”薛瑜端起冰镇梅子汤喝完,压了压无语至极的心情,“被骗得要入教的倒霉蛋里,是不是也有他一个?”
看方朔和林妃就知道了,从东齐亡国狼狈活到现在,靠投靠西齐活下来的没落贵族们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忆往昔风光,在西齐长大的林侯跑去看“真正的世家名门”是什么样的,也不奇怪。
“没有。”
黎熊意料之外地摇头让薛瑜愣了愣,思忖片刻,“那他做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的半刻钟后,薛瑜就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林侯的纨绔人设不崩,随身带了一堆金子,傻憨憨们被领队坑得出门受罪的时候,这位在坐楚国的花船。说他的花天酒地又不至于特别奢靡的生活,黎熊说了半刻钟还没说完。一路走下来,除了最后金子花完了,不得不打起坑蒙拐骗偷的主意外,过得比要精打细算的整支商队好多了。
实话说,薛瑜有些心疼钱。
早知道便宜舅舅,不,方锦湖的舅舅这么富,就该先拿他开刀才对。而且他那么熟练,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是第一次干了啊!
“……等等,他哪来那么多钱?”想到钱,薛瑜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是她没开刀,是开始查士族们的时候,林侯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看着花哨,消费不高。不常回家也没有家族长辈或是妻子儿女管他,在平康坊里一步不出也无所谓。
黎熊:“去岁简家卖宅子的时候,林侯把宅子压给了赌坊,赌坊一直等着他来赎祖宅,没敢上衙门过户,就一直没有这个记录。”
当代孝子贤孙。
这种独门搞钱方式,放到林侯身上莫名合理。她甚至很想让黎熊回去后,专门去告诉林妃一声。薛瑜好悬没笑出声,“咳……那蔗苗是带回京了还是留在了益州?”
“留在了西南,林侯卖了一千两。”黎熊脸色复杂。
甘蔗不靠种子繁衍,靠根部出苗,有了甘蔗苗,培养长大,就算不会制糖,榨柘浆也是源源不断的金库。而林侯只要了一千两……这是哪里来的败家子啊,和韩北甫是亲兄弟也没这么算账的。
卖都卖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之前西南传信一直找不到野山蔗,薛瑜还怪操心的,现在补完了版图,怎么来的不去想他。
薛瑜又问了几句京中近况,见黎熊一路奔忙赶来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安排他去休息,回京送信也不急于一时。
黎熊憨笑告退,薛瑜脸上的温和淡了下来,扬声唤道,“备马。”
林侯出现得太巧了,就像太平道曾经制造的许多个巧合一样,让人很难判断是在转移注意力,还是他就是有问题。
若他是太平道眼线或帮手,像这次的投资计划和上次的贩卖动物的手段,大概还有一次,就是运兽上山。建立在欺骗和有人帮忙遮掩下的行动,在当事人全部只能用眼神示意的前提下,很难询问出真相,这也是兽群案迟迟没有推进的原因之一。
要是他,那顶着荒谬的理由跑去楚国的目的就很好猜了,被全面停止活动逼得不得不去找上家,或是卷款投奔上级,只不过又被忽悠回来了。如果有旁的选择,就不会选择直接去楚国这条路。毕竟,太容易暴露了。但要是不是他,有意为他制造出这种印象的人,会是谁?
进入草原探听消息的阿白阿莫两人还在正常返回时间内,薛猛近期也没有带来新的战报,按理说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要发生早该发生过了,不该有什么影响,但责任如此,还是得去看一眼才行。
第229章 . 狼主 草原的规则
临近傍晚, 白马若电,领着骑士们冲出王府。被安排去休息的黎熊慢吞吞吃着晚膳,十足十的休养模样, 只是习武之人的耳力大多灵敏, 离开的马蹄声太过明显。
还食盒时他与留守的侍从聊了聊,听到殿下夜晚外出, 两位统领没劝住只好一起点百人随行,感叹了一句“魏兄与陈兄奔波劳累”, 又躺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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