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没注意他们眼中的惊讶,她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难怪陈关专门强调白马性子好,对她这半个生手,也几乎不需要去刻意控制,白马都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感受着白马小跑起来后浪潮般的起伏,微风拂过她的脸颊,熟透的果香被风从山中带出来,正是好时节。
她一心感受着奇妙的与马配合的感觉,没意识到马身渐渐越过了自己的马车,往前面奔去。
薛瑜的马车紧跟在皇帝后面,皇帝的车辇被骑马的禁军们围着,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身旁跟着几位披甲将领。薛瑜刚越过马车车身跑到前面,就被人发现,薛勇笑了一声,大声道,“陛下,您看谁来了。”
一双双眼睛被这声提醒引来落到薛瑜身上,各有胖瘦的将军们眼中打量有之、欣赏有之,皇帝转过头,有些不耐地看过来。
薛瑜勒住缰绳限制马速,有些尴尬地拱了拱手,“惊扰陛下,是儿的不是。儿这就退下。”秋狩车架队伍安排都有身份定制,她的马车紧跟在皇帝后面已经是皇帝另眼相待,再逾矩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过来。”皇帝扬扬下巴,他一身窄身戎服更显精壮,与宫中的威严不同,此时的他即便没有披甲,在将军们的簇拥下气势也丝毫不弱,甚至更为锋芒锐利些。
薛瑜让侍卫们留在后面,放慢马速走入禁军分开的通道,低头施礼,“拜见陛下,见过各位将军。”
跟在薛瑜马车后面的薛琅看到这一幕,强压火气重重摔下车帘。不少观察着队伍里百态的目光都停在了走入皇帝身边核心圈子的少年身上,再看看毫无动静的四皇子的马车,心中的天平自有倾斜。
看跟在皇帝身边的将军与皇帝的亲近态度,薛瑜估计他们大概是皇帝之前在军营中建立起来的班底。虽然她一个人都不认得,但他们显然都知道她。有人打量她两眼,回了一礼,转头问皇帝,“这位就是三殿下?看着比我家老二瘦得多,是不是病了?”
皇帝哼了一声,“别看弱得像个鸡仔,真下场练练还不知道是哪个胜。”他瞥薛瑜一眼,“架势还说得过去。怎么想起来出来透气了?”
既然见到了皇帝,薛瑜就把刚刚的想法说出来提前报备,“儿总觉得马车颠簸难忍,阿玥在儿车上也睡不好,就想拆个马车瞧瞧,看能不能把哪里改进一二。”
“……”皇帝把闻言挂上笑的将领们挨个瞪了回去,他脸上的表情比在宫中时多了许多,整个人像年轻了几岁,转向薛瑜,怒气冲冲地骂道,“别人家儿郎出来打猎比试,再不济也是策马踏秋,你倒好,出来换了个地方玩木头!既然觉得木头好,今晚到了围场,举着木头扎一个时辰马步再睡!”
上次薛瑜折腾出来的雕版印刷又被他想了起来,也难为他能找到马车和印刷之间的联系。
薛瑜摸了摸鼻子,只是笑。皇帝像是面子有点挂不住,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地赶她走,“常修,带他去后面找将作监的人去。”
“多谢陛下。”薛瑜知道这算是过关,连忙道谢。
常修骑了匹小矮马从旁边过来,引着薛瑜往后走,几个将军的眼神顺着也往后面飘去,“啧啧,这骑术,练了不少年吧?说比试拳脚能胜我不信,骑射上应是能拿个名次的。”
皇帝还是气不顺的模样,“什么不少年!在宫里就没见他摸过马背,怕是吃老本现学了一遍。”
“不能吧?人马合一我可好些年没见过了,这跑起来,这马,怎么也得磨合个一两月。”
“大兄,这样夸耀就太伤人了!”
被一口叫破真相,皇帝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爽朗大笑道,“我的儿子,马术不好怎么行!”
在背后发生的秀儿子事件薛瑜并不知晓,常修身上受刑的伤还没完全好,两人往后走走得很慢,好在车队也在往前,没一会就走到了将作监的驴车旁。
薛瑜一路大概看了看跟着的马车徽记,加上常修在旁边为她介绍,对这次随行的人心里大致有了底。
军勋贵族和借早年对皇室的支持被封了爵的世家是跟着的,士绅豪族们也大多受了邀请。韩尚书令年事已高没有跟来,但六部主官来了一半,礼、兵、工三部来的人不少,还有一部分早早赶去了围场。其他官衙的官员要么是家中本就得了邀请的豪族世家,要么是官职够高或是有需要才被选来参加,一眼望去,车队竟然望不到头。
要不是出行一次,薛瑜还真没想到西齐能有这么多人愿意带自家儿女往动不动杀人的皇帝面前凑。
但转念一想,秋狩也是难得的一场大聚会,考虑儿女亲事的人家必然要来,想上前一步的也要来,就算只是为了观察皇帝做什么,并且展示自家儿郎优秀,各家大概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新任鸿胪寺卿也顶替了钟大的位置,驱车走在其中,向薛瑜打招呼时她没认出来是谁,还得常修专门为她介绍。钟大钟二因着家族和宫中妹妹被邀请参与秋狩,但是车队中的位置自然比不了百官,薛瑜在车群中寻找时恰好看到钟大像没看到她一样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不由得笑了一下。
要一架马车搞研究其实并不需要将作监点头,从常修这里过一遍就行,皇帝专门让薛瑜跑一趟更多的是给她找个帮手,薛瑜不清楚背后的潜台词,常修却是知道的。在薛瑜与姜中校署令约好时间碰头后,专程留下来又叮嘱了几句,才慢慢赶着马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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