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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警员对着男孩轻轻叹了口气,拉上了问询室的门。
    “他年龄不到十四周岁,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以训诫为主,吓吓他,关他个24小时。”指引着我们往外走,他低声同我们解释,“这种孩子,这里太多了。我们会联系相关组织帮助他们,但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帮助,能不能够改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希望以后不用再在这里遇到他吧。”
    年轻警员一直将我们送到了大门口,临别时拍着纪晨风的肩,冲他说了声“谢谢”。
    直到坐进那辆再次被砸破车窗的跑车里,我仍然没有想通为什么这是件值得感谢的事,那个年轻警员又是在为谁道谢。他自己?还是那个孩子?
    风从破掉的车窗里灌入,暖气开足都没有用,只能尽可能地降低车速,减轻寒意。
    “我还以为他是骗人的,想不到真的有爸爸和妹妹。”想来上次砸我窗的两个小孩儿,一个是程涛,另一个就是他妹妹吧。
    羊毛盯着一只薅,车窗逮着一辆砸。这样的小杂种,真的会因为被关了一晚上,吓破了胆就改过自新吗?
    “我以前……在路上遇到过他和他妹妹,本来想给一点钱让他们买吃的,他们没有要。”副驾驶座都是玻璃渣,我便让纪晨风坐到了后排,这样风也吹不到他。
    “为什么不要?”
    “可能是怕别人看不起吧。”
    我嗤笑一声:“砸车窗偷钱就能被人看得起?”
    “不能。所以一定要给予惩罚。如果不能让他害怕,他就会越来越过火,最终失去控制,演变为这座城市的毒瘤。”
    心头一动,我抬眼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的纪晨风说这些话的时候,望着窗外,脸上表情很淡,没有惋惜,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自诩正义。他只是尽己所能的,做着他可以做到,并且能够做到的事。不是想要得到谁的感谢,更不是为了拯救谁。
    无关任何人,只关……他自己的原则。
    冷漠又温柔,纯真而悍野,仁慈也无情。这家伙说不准前世真的是一座雪山吧。
    生气时刮起危险的暴风雪,心情好了就雪过天晴。会冻死不尊敬他的人类,但悉心照料雪山上的小动物。偶尔遇到看得顺眼的登山客,就邀请一起登山,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如果他们的妈妈没丢下他们,他们或许不会过得这么惨。纪医生,你有怨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如果他们没有丢弃你,你应该能够拥有健康的身体,也不会过得这样辛苦。”小心地将话题自程涛引到纪晨风身上,旁敲侧击着他对于自己身世的看法。
    “‘抛弃’在外面的人看来是很严重的罪行,但在蝇城却司空见惯,我们很难留住想要离开的人。怨恨不能改变我的身体,也无法使我母亲痊愈。而且……”只说了两个字,后头的话便不再继续,消失在了他的唇齿间。
    车缓缓停下,警局离纪晨风家也不过两公里,不多会儿便到了。前方路面还闪烁着新鲜的玻璃渣,昭示着不久前这里发生的犯罪行为。
    因为又有点下雨的样子,干脆去后车厢拿了伞,打算让纪晨风撑回家。
    “而且什么?”一手撑着伞,我将另一手递向车里。
    比我更宽大一些的手掌握上来,手背上的掌骨因施力微微凸起,显得格外性感。
    就着我的力道,纪晨风跨出车门,与我立在同一把伞下。
    “而且,如果我不是我,我就没有办法遇到你了。”他的表情太过平静,一时我甚至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在跟我调情还是发自真心地这样认为。
    不过是为了讨我欢心说的漂亮话吧?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损耗健康和财富,只为了和另一个人相遇?又不是演电视剧。
    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指,我注视着纪晨风的眼眸,问道:“哪怕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也不会后悔遇到我吗?”
    “不会后悔。”听到这里,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但紧接着,纪晨风又补充道,“但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做。”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口吻,背脊上却好像被锐利的刀山顶住了,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汗毛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操,为什么要问这么不吉利的问题?而且怎么看这件事对我的伤害才更大吧?
    至少这三年,严善华还活着的时候,我要好好哄着他,被他白睡不说,钱也不能少花。之后分手,还要找一大堆不得以的理由。就算我确实玩弄了他的感情,这样一辈子不让他知道真相的话,算什么伤害?
    在虹市最冷的月份,我空降到了自家商场的招商部,开始了又繁忙又无趣的坐班日常。
    说繁忙,是因为年底将至,各品牌方纷纷发来饭局邀请,答谢我们一年来提供的服务。推脱不掉,便只好日日赴宴。
    说无趣,是因为招商部已经形成自己固定的办事模式,小问题找经理、找副总监就能搞定,很少有需要我这个总监出马的时候。每个人都一致认为,我不过是来镀个金的,空降过来,很快又会离开,去别的部门体验生活。对我的态度往往是表面又敬又怕,背后乱嚼舌根。
    “少爷,他们今天又在茶水间说你闲话哦,说你命好,能做到这个位置全是靠爹。”唐必安将托盘里的咖啡放到办公桌上,小声与我互通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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