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晚上还有事。”桌子太矮太小,房间也太冷太湿,电暖炉烤得人又太烫,这样的环境,没吃都觉得胃要不消化了。
沿着阶梯缓步而下,长柄伞的尖头一下下敲击在石阶表面,发出规律的响声。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纪晨风点燃一支烟,无声吞吐起来。烟草的气息在空气中迅速弥漫,顺着微风吹进了我的鼻腔。
如果说他什么时候最像蝇城出来的人,应该就是抽烟的时候了吧。
不抽烟的话,单看他就是个高冷的帅哥。可一旦手里夹上烟,再看他,无端就会升起一抹不良又危险的气质。先不论他的本质如何,单这外表还是很能唬人。
“纪医生抽烟是跟谁学的?爸爸吗?”
他抽的这种烟,口感清凉,是我以前很喜欢抽的牌子,自从戒烟后,除了他还没见过有谁是抽这个的。
有一次郑解元倒是因为好奇抽过一支,吐槽说自己像是吃了一大口薄荷味的牙膏,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可见普通人对它的接受度并不高。
“这个……”纪晨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烟,又偏头看了看我,隔了好几秒才道,“不是。跟别人学的。”
别人?这个用词非常暧昧。朋友就是朋友,亲戚就说亲戚,“别人”是谁?
觉得他态度有些古怪,我进一步询问。
“谁?很特别的人吗?”
他含住烟,移开视线,从喉咙里模糊地“嗯”了声。
我瞬间停下脚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特别的人,是以前的男人吧?这么说,难道每次抽烟就会想到对方?怪不得还期待跟渣男重逢呢,一直想起来,当然忘不掉。明明是我的宠物,身上怎么可以有别人的锚点?
垂眼注视着已经走到下方的纪晨风,我加快脚步跟上去,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趁他回眸,出其不意捏住他嘴里的烟,将它抢夺了过来。
“今天是我的生日。”举着那支烟,我先发制人道,“纪医生能不能为了我戒烟?”
把别的男人都忘掉吧,只想着我就够了。
纪晨风微愣:“今天是你的生日?”
转动着湿润的烟嘴,我故意把自己描述得又惨又可怜:“我妈妈生我时难产死了,我从来没过过生日,但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你如果点头,这会是我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纪晨风终于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要带蛋糕到他家,诧异过后,漆黑的眼瞳一点点被诸多复杂的情绪侵染,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
半晌后,他点头道:“我会戒烟的,不过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不是生日礼物。你还可以要一样别的当做生日礼物。”
别的?我并不缺什么,也没有什么狂热的爱好,一时让我问他讨要,还真是不知道要什么。而且他的钱还不是我给的?问他要,跟我自己买有什么两样?
“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问你要。”我说。
说着话,长阶的尽头忽然响起哗啦一声脆响。我只觉得这声音耳熟,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纪晨风便朝发声处追了过去,身形快得甚至在我面前带起了一阵凉风。
等我纳闷地跑到台阶下,就见纪晨风将一个小个子牢牢按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而我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那声音耳熟了——我的车玻璃又被砸了。
“你他妈放开我!”一身脏乱的男孩儿拼死挣扎着,不仅使出浑身力气扑腾,还想咬人。
纪晨风就像对待凶残的野猫一样,一把扣住他的后脖颈,再将他一条胳膊反扣在身后,膝盖压在他的大腿位置,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控制住。
见挣脱不了,男孩开始大声哭泣,卖惨求饶。
“对不起,我不敢了,呜呜呜放了我吧大哥哥……我,我家里还有妹妹和爸爸,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我爸爸生了重病,瘫痪了,妈妈跟人跑了,我要是回不去,妹妹会饿死的……”
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头发不知几天没洗了,杂草一样纠缠在一起,身上衣服单薄地根本不足以抵御现在的温度,脚上的球鞋鞋底都裂了,脚趾也露了出来——这可能便是他没有跑过纪晨风的原因。
“报警。”
一怔,我看向纪晨风,他没有因为男孩的求饶生出丝毫恻隐之心,嗓音又冷又硬,侧颜更是覆了霜雪般没有一点温度。
“算了吧……”先不论男孩的话是真是假,他才这么点大,怕是还没到可以追究刑责的年龄,打碎个车窗,扭到警局又能如何?教训一顿,还不是要放了?
纪晨风抬起头,并没有听我意见的打算,再次用严厉的,不容反驳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报警!”
第36章 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做
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想过给自己过生日,一朝心血来潮,结果就进了警察局。
男孩经问询名叫程涛,今天十三岁,如他所说,有个小他两岁的妹妹,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母亲两年前丢下他们离开了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之后便不知所踪。他年纪小,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活计,平时就靠捡瓶子,翻垃圾桶过活,偶尔……做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我不敢了,你们别抓我,我不能坐牢……”男孩双手铐着银亮的手铐,坐在问询室的讯问椅上,不住用胳膊抹着眼泪,“我坐牢了……妹妹和爸爸会死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就是想拿点零钱……给、给妹妹买个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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