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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桓听见她呼吸渐沉,也笑,阖眼倚在车壁上睡,窗外是墨染的夜,在有情人的唇角上,悬起来一轮月。
    第74章 . 纱窗恨(十) “娶你”
    星月皎洁, 天色未亮,枕边回看,是美人香丝缠绕, 玉容清淡无妆, 无限风情被阖于眼中,又悬在卷翘的美睫畔。
    奚桓凑过去亲一亲,抬臂将花绸搂在怀里, 手在她后背轻拍着,“醒了, 这时候,不是要往卢家去帮忙?”
    “嗯……?”花绸朦胧梦间,似醒未醒,“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了。”
    稍静须臾,花绸惊坐起,波水溶溶往帐外瞧, 绮窗已透着幽蓝的光, 半明半昧, 照着她眉梢带媚, 眼角传情,扭头将奚桓的胸膛推一推, “哎呀, 你这时候才叫我, 只怕那头都忙活开了。今日要请亲友吊唁, 我是帮着在记管帛礼的,亲友们都到了,我还没去,韫倩一人如何忙得过来呢?”
    “这可不怨我, 我叫你了,你没醒,我就没忍心再叫。”奚桓坐起来,两手将她虚笼笼散乱的鸭髻拢一拢,“不急,真没人也会叫下人先记管着。我今日出城接周乾,登封的案子办完了,要交到刑部复核,等我与说他说完话,再到卢家去吊唁。”
    “你慢慢来,又不是同他多深的交情。”花绸下床去叫了椿娘,又爬回帐中,偎在他怀里,“你送什么丧帛祭品?”
    说到此节,奚桓枕着胳膊靠在床头发笑,“我与他无甚亲厚关系,不过送些蜡烛沉香并二十两银子也就是了。倒是有一样,我得给他抬头烧猪去,方不枉他死在这酒肉上头。”
    花绸被逗得一笑,“你这人,人都死了你还拿人取笑。”
    “神鬼菩萨,我都笑得,如何就笑不得他?”
    花绸忙捂他的嘴,只怕触犯神明,可当她的手罩着他的口鼻,看见上面一对暗灰的瞳孔,不羁放纵。她才发现,她很爱他不受规束的模样,仿佛他是她举目晴空里,那只自由的鹰,从不向凡俗低头。
    她睫毛眨一眨,眼波便动了情,奚桓握下她的手,目光从她的脸下移到娇柔一折出尘寰的腰,与小蛮无二,他便也动了情,环臂去搂着,贴着她的耳朵吹口气,“我有件事要求你,只怕你不答应,更怕你听了生气,一向不敢说。”
    “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有你不敢说的?”
    奚桓歪着脸窥她面色,复凑到耳廓,嘴巴有意无意地轻扫过,又故作懊恼,“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一准生气。”
    “你说呀,”花绸耳廓一痒,一个激灵由耳朵透到心,脸上回泛出红霞,娇怯无力地嗔他,“你不说我可真生气了。”
    “这可是你逼我说的,我说了,你不许怨我。”奚桓高吊着眉,见花绸指着天,眼皮翻着起了誓,他才肯凑上去,嘴巴似启未启,一缕热乎乎的气吐在花绸耳蜗,就像他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将人从指尖烫到心。
    这翻悄悄话,以他毫无廉耻地将下半截戳在她腰窝收尾。花绸红着脸打他,“没廉耻的东西!”
    他又撞一下,“你说他,还是说我?”
    花绸恼羞成怒,扑上去掐他,“要死!”
    她掐他,他便饶她痒痒,两个人嘻嘻哈哈扭做一团,窗外有霪霪的春雨落下来,又一年。
    数不清是在一起的第几年,每年都似奚桓见到她的第一面,仿似看到春花秋月,她一直是他的梦里蝴蝶。
    雨乍晴,香满近亭,绿满遥山,花绸嗅嗅满城的草木香,哪里飞来一片红粉落花,被她拈在指端,是一片桃旭,娇妩多姿,她撩开车帘子,又送它飞去。
    冯照妆一齐并坐马车里,穿着件银灰的长襟衫,素白的裙,头上戴着金嵌宝石的凤冠,左右两只东珠坠珥,淡雅又雍容,凤眼一飞,拉着花绸问:“你瞧瞧我,还有哪里不妥当?”
    “二嫂嫂再雍容没有了,”花绸心知她打扮得如此富贵葳蕤是为哪般,少不得恭维,“你放心,听说庄大嫂子叫那卫嘉敲了笔银子,有些经穷了,一会儿见了你,只恐怕得低着头走呢。”
    “活了大该!”冯照妆又笑又啐,神采奕奕,不像是去吊唁的,倒像是去打擂台,“从前她那个女儿我就瞧不上,娇滴滴的,就会装样子,哪比得了乔家的松琴,还非爱比。不是我说,范宝珠连大嫂嫂一个脚趾头也比不上,还在我家里头充样子,哼,如今范贞德虽到了太常寺,也算是到头了,终究没出息。”
    “听说二哥哥要升顺天府府丞了?”
    说到此节,冯照妆障帕笑不住,片刻把笑脸要收不收,将腰端了一端,“算他有点出息,没亏我的脸面。嗳,回头张罗酒席,你帮着我些,我一个人只怕忙不赢。”
    “这是应该的,我在家住着,哪有白住的道理?”
    未几走到卢家,见客行丛脞,十几个道士在灵堂绕棺念诵,建设斋坛,二人领了纸钱焚拜后,冯照妆便被请到内室吃茶。因花绸是长辈,卢家又没了男人,两个女婿还管着厅上应酬招呼男客,只好请花绸带着个管家两个丫头到前厅记账。
    到午晌歇下,内外设席答谢亲友,外头是卢家两个女婿招呼,里头则是三房小妾招呼着。韫倩仍有不适,还在床上将息,花绸走到房里陪她吃饭,说起:“我在外头记了半日的账,来来往往见好些人,都不认得,你家亲朋也多。”
    饭摆在炕桌上,韫倩好了许多,已不要人搀扶,自个儿拉着花绸到榻上对坐,“都是些五六门子的亲戚,也有些官场上的朋友,多还是买卖上的人,有些连我也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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