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提着灯笼走到门前,抬起手五指舒展,又紧握成拳。这道门立在那里,仿佛有千钧之重,他还没碰及,便觉得压在他的心头,喘不过气来。
忽然,那门被人从里面用力地拉开,朱氏站在门口,发丝凌乱,几日未好好梳理,面色也不大好看。她原本听到解锁的声音,以为是有人要进来审她,惊慌地躲到柴火堆后头,见迟迟没有动静,才壮着胆子过来开门。
她看到门外站着萧铎,混沌的眼中一下子有光。
“茂先!你终于回来了!”她颤抖地抓着萧铎,怯怯地看了那边的高墉一眼,只把萧铎拉了进去。
萧铎任她抓着,随她进入柴房。他人还未站定,朱氏已经跪在了他的脚边,磕头流泪道:“我要银子,我要救邵康,所以我才动金库。我不敢告诉你啊,更不敢告诉夫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萧铎垂头看着她,老去的面容上,布满细纹,泪光闪闪。当初他年幼时,因为被人打而缩在她的怀中,也如同这般可怜。结草衔环,反哺之情,未有一刻敢忘。
他将朱氏扶起来,声音很低,低到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要银子,只需告诉我数目,倾我所能,都会帮你办到。”
朱氏扑在萧铎的怀里“嘤嘤”地哭:“我……我不敢啊。邵康屡次犯错,屡次被你营救。他这次……这次太过了,我不该帮他。茂先,阿母一时鬼迷了心窍,不敢求你原谅。但有一件事定要告诉你。那巫女没安好心!”
“你用赠我的香囊去害她,无视母亲危在旦夕,与王雪芝合谋夺玉钥,开金库,证据确凿。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怪韦姌?你到底想干什么!”萧铎一把将手中香囊掷在地上,愤怒地吼道。
朱氏吓得颤了颤身子,趴在地上把香囊捧在手里,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我真心给你绣的,我没在里面放害人的东西,真的没有。”
“你还在狡辩!你若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何物,请那见鬼的道姑来家里做什么?!韦姌被你害得差点不能怀孕,你知道吗!”
朱氏瞪大双眼,扯着萧铎的袖子:“不是这样的!茂先你听我说,是那巫女害我的!她故意将那些东西塞进我赠你的香囊里,她知道秀致爱慕你,我不喜她,想借机将我们俩都除去!你别被她骗了!”
“不要再说了!”萧铎甩开她的手,胸膛起伏,“你以为这种拙劣的理由我会信吗?她是睡在我枕边的人,我比你清楚她的为人!别说你是我的乳母,秀致是伺候了她多时的侍女,她绝不可能加害。若不是你们行此歪邪之事,不容于世,她也许还会替你们求情,给你们一条生路!而你,到了现在还在这胡说八道地抹黑她!”
朱氏却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茂先,你不信阿母了吗?你看,这东西就是从她房中搜出的。我请人看过了,里头就是避孕的药物!你说我害她不孕?你这般着紧她,她却根本就不想要为你生儿育女!你若不信我所言,便亲自回去问问,看她如何说!”
萧铎的身形定住,下意识地认为朱氏又在说谎。但他举起灯笼,放到那瓷瓶的旁边,仔细看了看,心蓦然往下一沉。不久前,某日清晨,他朦胧间睁眼,看到韦姌背对他站在八宝架前,把一个类似的瓷瓶塞了回去,然后又走到桌边倒水喝。
他知道顾慎之是神医,她月事不准,只当是调理身体的东西,并未在意。
此刻,听朱氏说来,虽心中百般不愿相信,但潜意识在告诉他,朱氏说的可能为真。
他劈手夺过药瓶,沉默地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要出门一趟,这一更比较早,但晚上那一更会比较晚。
对,我是真·男人,我一直这样告诉我寄几!
第66章 心伤
“不会的, 怎么会不见了?”阳月胡乱地在八宝架上摸着, 自语道。她平时一向小心, 这个暗格的位置只有她跟韦姌知道。难道又是秀致?!除了她没人能够自由进出这间屋子而不被怀疑。
这些日子萧铎不在家中,韦姌也不曾服过药,所以再没去拿过这个药瓶, 可眼下它确实不见了。
瓶子不会自己长脚,肯定是被人拿去了。至于何时拿走的, 究竟要用来干什么,韦姌现在还不知道。但她猜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月娘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韦姌手揉着额头说道。
阳月应声, 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她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的,子嗣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何等重要, 尤其像萧家这样本就子息单薄的高门,所以今夜她才会劝韦姌。可韦姌一席话又说服了她。这件事若只限她们主仆二人知道还好,一旦捅到军使或者夫人面前,后果将不堪设想……
韦姌坐在方桌边,看着桌上的青铜烛台发呆, 手指毫无节奏地轻叩着桌面,显得有些心浮气躁。这瓶药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交到柴氏或者萧铎手里, 她应该老老实实地告诉萧铎真相。
可萧铎一直想要孩子,夜夜不辍地抓着她,就是想让她尽快生出孩子。对于自己的做法,未必会有耐心去听解释。
除了今夜跟阳月说的原因,她还有另一个不能说的原因,即她是个来自未来的女性。她可以为了保护九黎, 委身于他,侍奉于他,但是他剥夺不了自己藏在骨子里的独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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