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起做同学,十四岁真正认识做朋友,十八岁一同入警校,而后一起在重案组工作,做朋友做到这份,都不可以给予对方信任吗?
做人嘛,讲复杂好复杂,讲简单又好简单。
90年代,香港股市迎来繁荣发展期,经济一夜之间可一路高歌,亦可一夜间跌入谷底。程宇年的父亲做楼市,心生炒股想法,起初只是想法,而后花了不到半月时间破产。
朗聿凡掌握程宇年家庭背景,轻而易举收买无路可走的一家人人心。
程宇年仍记得朗聿凡当时讲的话:
“做差佬有乜用啊?几多薪水啊?点救你爹地妈咪呀?这世界不是讲讲文明道德就可以填饱肚子的,你爹地炒股,反被股市吞到一蚊不剩,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做人要往高看啊。”
那话就像咒语,一直在他脑子里钻来钻去,直到在兰桂坊见到钟霓,钻来钻去的不再是朗聿凡的话,而是他蹭到钟霓深蓝色牛仔裤上的血迹。
他低下头,无声认错,也认罪。
他懦弱,他妥协,选错了,没得选。
“我没得选啊……”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有豪门家族,有总警司爹地,有内部调查科总督察姑父,你的家庭,富贵独一无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这般有底气、有资本,家人强大,无需你负责,只需你偶尔关心。
他不同啊。
没得选,这三个字完全惹到她,OK,没得选——
她一脚踢中他小腿,“揍你,我也没得选啊。”
“你……”
“没得选?朋友没得做咯?”
程宇年睁大眼睛,“……你咪咁啦。”(你别这样啦)
钟霓揪住他衣襟,“咪咁?叼!掉眼泪有用咩?对唔住有用咩?有用要警察做乜啊?”
她在做什么?明明可以忍耐,明明可以好声好气同程宇年沟通,一个人藏太多事情,怎会开心啊?今日不同往日啊。
她用力推开程宇年,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你做了什么,我都知,你唔肯讲,唔紧要。”
只是,做朋友再做不到过去那般好。
程宇年看她转身离开,趋前几步,忽地停下。
如果哪个人,他做事不专心,又看着你的话,他一定有问题啊,搞唔好就是在监视你。(化改,原出自《无间道1》)
他望了望钟霓离开的背影,握紧手里的药袋,转身,与钟霓背道而驰。
张家诚今日找到他,说服他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朗聿凡,他需要往前走,同张家诚一样,做个双面角色,一面是差人,一面是鬼。
——“做差佬有乜用啊?几多薪水啊?点救你爹地妈咪呀?这世界不是讲讲文明道德就可以填饱肚子的,你爹地炒股,反被股市吞到一蚊不剩,股市有道德吗?操纵股市幕后的那些人有道德吗?生存是要靠脑子的,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做人要往高看。”
——“年仔,救救你爹地呀,他系你爹地呀。”
“妈咪啊,我是……”差人啊……
……做差佬乜用啊?
在亲人面前,他收了声,那一句本该很有底气的话,忽然间无法理所当然地讲出口。
他并没有忘记。
他、钟霓、江月三人一起成为警察的那一天,他们有念誓词,那长长的誓词,一字一句他没忘记。
遵守法律,维护法纲,执行法纪,履行职守,秉公行事,不枉不徇。(1980年香港警队誓词,此处誓词非完整;[摘自维基])
他要主动去找朗聿凡,同他认错、解释。
乘船过海,已入深夜。
钟霓回到警署,重案组一群人仍在忙案子,韩定被保释,需另外找出证据,此外,韩定请律师投诉钟霓,Madam恶意伤人,致他左眼重伤,无法治愈。
刘锦荣单独见她,本该是要训斥她,却反倒安排她去监视韩定。
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刘锦荣站在她面前,手里的硬质文件夹抵在桌沿上,影子被拉长,覆在钟霓腿上。
得不到钟霓回应,刘锦荣搁下手里的文件夹,转目望向她,“你不愿意?”
钟霓摇头,直问:“需我做乜啊?光监视,无法定他的罪吧?”
“昨日行动,货虽然留住了几样,但不够,印刷室是以制货伙计名字租用,韩定除了在现场出现过,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几个制货伙计揽下所有罪责。”刘锦荣拿起桌上的文件,交给她,“我要你查到他手里有多少货,到底是不是他负责制货?除了他还有无其他人?”
钟霓打开文件,里面是有关几个嫌疑人资料,新记太子贺坤也在其中。她微愣,想了想,更直接问他:“傅时津死亡时间有错误,你很清楚,是唔是啊?”
刘锦荣停滞了半秒,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却难得同下属认真解释:“事关警队名声,如果让港媒知道有社团人员混进警队,你想,整个香港警队在市民眼里还有无可信度?”
“陆钦南,你认识?”
“一个交易而已,我不能让他暴露警队的问题。”
“刘Sir,我以为你毫无弱点。”
外面人都话他好犀利,无感情弱点的人做差人最合适不过,将来做事得罪大佬,都不用顾忌家人、条女啊。
人嘛,最重要是自己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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