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锦荣而言,警队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尽最大能力保护警队形象。
可是,做警察,最先保护的是难道不是那些被侵犯权益、受到伤害的无辜市民吗?
钟霓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开办公室。
夜过九龙,霓虹四起。程宇年不在,钟霓便要充当护花使者,送靓女江月回家。摩托只一个头盔,江月不肯戴,钟霓也不让了,自己戴上,请江月上座。
江月笑起来,从口袋拿出一片薄薄的薄荷味香口胶,拆开纸袋,送到钟霓嘴间。
钟霓毫不客气,张嘴就咬住,薄荷清香入喉,教人更清醒。
江月得知她要一人负责去调查韩定行踪,坐在后座,大惊失色,迎风大声讲:“阿霓!你应该拒绝刘Sir!韩定对你来讲,他是头号危险人物!律师保释他离开西九龙时,他就对我们扬言过,他不会放过你啊!”
风里全是薄荷香口胶气味。
钟霓突然刹车,望住眼前公路亮到前方更远更远的路灯,神情若有所思。
突然停下,又不讲话,好古怪,江月担心她,轻轻拍拍她肩膀,“阿霓……?”
钟霓爆出难听的脏话,乜乜屎忽鬼啦……
她回头看江月,“刘锦荣知不知啊?”
“当时他在场……”
钟霓被气笑,用力拧动车把手,车子疾速向前。
送江月到家门口,她脱下黑皮手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递给她,“麻烦你交给年仔。”
江月就要翻开时,听到她这话,动作顿了顿,“……年仔有无事情啊?”
钟霓神情复杂,不让朋友为她担心,需展开笑颜,讲一讲幽默笑话,哄她进屋。待她要转身离开时,江月拉住她,“阿霓,周六我去教堂,我会为你祈祷。”
“切。”
钟霓摆了摆手,同她讲bye bye。
她不忍心告诉江月,上帝其实是个呃人的坏蛋。(呃人:骗人)
人人歌颂它,却不知它邪恶,上帝创造了两张同样的面孔的同时,竟也容忍谎言、背叛、虚假存在于世。
她转过身,重新戴上黑皮手套,冷风袭来,眼睛发酸。
神欺骗世人,却是无罪,仍有人虔诚做它信徒,好没道理啊。
她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半山别墅深处,钟声冷冷清清敲了三下。
宣文汀同阿粒大闹一场后,阿粒变乖好多,宣文汀一面高兴一面警惕,生怕阿粒又要做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来。故日后再有什么事情时,他都请阿棠看管好阿粒,不要让她下楼。
老不死的家伙,他哪里知道,这栋半山别墅内有用的人早都被陆钦南收买掌控。
这个世界是年青仔的,老人就应该老老实实退位啊,早点退位或许还有清福可享。
正厅内仍是檀香缭绕,神龛内佛像仍是那个表情,上面天窗大开,日光倾斜,透照在佛像胸前掌心向外的手掌上,施无畏印,布施无畏予众生,救济众生,也为信徒消除内心恐惧。
宣文汀也有恐惧的事物。
如今,佛救不了他。
三楼书房内,书架上那尊慈悲佛像出卖了他。
“契爷,人要有钱才能保平安,女人嘛,要有钱,自然便有安全感。”陆钦南拿这句话来安抚宣文汀,“阿粒也不例外。”
阿粒捧着一束花从后院过来,正巧听到陆钦南这句话,转过脸看看阿棠,小声问他:“你觉得他讲的对不对啊?”
阿棠看着阿粒娇丽的面容,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其实,好对的,至少他阿妈是这样啊,阿爸赚不到钱,阿妈会生气,会骂人,然后一个家里的温情会渐渐被没有钱的境况磨灭,所谓平安、安全感都没了,没了,家就不算家了。
阿粒拿下一支玫瑰,扔给阿棠,“这一支花瓣不好看。”
宣文汀回头望了眼阿粒,见她脸上有笑,他自己心情便也好顺畅,转过脸,神情温和,同陆钦南讲起韩定一事。
“阿南,你知唔知丢失多少‘美金’啊?”
陆钦南转动着手里的杯托,看着宣文汀捻动手里的佛珠,瞳仁掀起讥讽笑意。“成品共有四十块,差佬收缴十二块,到我们手里有廿二块,余下我在查。”
宣文汀蹙眉沉思,捻动佛珠的动作时而慢时而快。
“韩定搞砸,我们损失了不少货,几多马仔受牵连,这事解决不了,后面边个还帮我们做事啊?到时朗少都唔一定相信我们啊。”
“契爷,你认为该点算?”
宣文汀端起一旁的紫砂杯,捏着盖子轻轻蹭弄杯口,“我听人话,韩定被个差婆搞废左眼啊,你知不知是哪位Madam啊?”
走上楼梯口的阿粒听到宣文汀的话,停了下来。
陆钦南习惯性地捏住金属袖扣,神情无波无澜,指腹狠狠地摁上金属扣钉。
☆、086
当粗粝的指腹离开袖扣时, 针戳似的疼意才渐渐清晰显现,而比它更清晰的是他的声音:“西九龙重案组Madam钟。”
阿粒转过身, 望住陆钦南的背影, 心情发闷,突然将手里的花束全扔砸到阿棠身上, 声音不大不小,“拿去扔了吧。”
女人心情、脾气无常,说变说变, 男人毫无办法。
宣文汀见阿粒发脾气,本不想在意,要同陆钦南继续深究这件事情,阿粒又讲今晚不吃饭,不用找她, 她要出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