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表面上不疾不徐地喝了口水,心脏却像是立刻放进了蒸炉,他目不转睛地看向景瑜,期盼他能说出些有用的线索。
“但我们没能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物。”
这话让白明差点喝呛,他连咳两声,眉头一皱,站起身,不可思议道:“不可能,时间地点都确定,嫌疑目标是边吸烟边打电话的男性,江州人这么多,怎么会一个也没有?”
他这番激动的言辞着实让景瑜也一慌,急忙道:“真的查过了,没有一名男性符合特征,甚至连打电话的都没有。”
杯子里的热水逐渐冷却,如白明萧瑟的内心,他大惑不解,又补充说道:“或许犯人戴着耳机,手机放在了口袋,或者犯人有可能不在路边,而是在街边的店里?”
景瑜瞥了眼陆吾,又对白明道:“你说的这些,陆队早就想到了,所以我们也都排查过了,槐安法院到市检察院的路虽然长,但道路两旁几乎都是行道树,店面很少,戴耳机的就更不多了。
除此之外,陆队还让我们把所有能看到这条路的高楼也排查了一遍,包括每一间屋子,每一个天台,每一个可能拿望远镜望见的角落,还是没有找到线索。”
白明大惊失色,哑口无言。
那名不知在何处监视着自己坐上公交,又威胁恐吓的罪犯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这座城市,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连炸弹都没有找到,若不是那日他偷偷录了音,现在一定会有类似于周良的警察跳出来,认为他得了臆想症,或者是他随意编造出来的。
陆吾站在屋内,双手背后,一言不发,待到最后才下达了指令:“加大搜索范围,时间从案发前的半个小时扩展至前后两个小时,路段也拓宽至256路公交车的全部路线,核实所有吸烟打电话男性的身份,做好笔录,务必揪出这个五年前沧澜路案的漏网之鱼。”
“是。”景瑜应道,随后便关上门,一路小跑离去。
“漏网之鱼?”白明惊奇问道,“现在已经确定他与魏峰是有联系了吗?”
陆吾摇头,解释道:“魏峰虽然还在江安医院休养,不过已经醒了,我对他进行了一番盘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当我提到有人在你坐的公交车上故意安放炸弹时,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神色慌张,好像很担心你的安危。”
“担心我的安危?”白明不解,魏峰之前还差点将自己杀害于长春路,现在又怎会做出这种反应?
陆吾踯躅于屋内,再道:“况且你提供的录音里面,对方提出的条件是让你停止调查沧澜路案,不管他是不是魏峰的同伙,有没有直接参与案件,他都或多或少涉嫌隐瞒包庇,因此他与此案一定脱不了干系。”
白明没想到在准备庭审的这几日里,公安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先是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与搜索,接着又去探询了魏峰,只可惜那名罪犯反侦察意识太强,即便警方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依旧是徒劳无功。
外面风大雨小,一排窗户被吹得阵阵作响,嘶吼的风声像是攻城的士兵,势必要与玻璃窗拼个你死我活。
白明饮了口水,将心中大胆的猜想讲了出来:“陆警官,我觉得目前最蹊跷的,是公交车上没有炸弹一事,你说这会不会只是个恶作剧?”
陆吾停下脚步,接道:“我很庆幸车上没有炸弹,否则这件事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不管对方是不是恶作剧,既然敢威胁到公检法人员的脸上,那就说明他眼里蔑视法规,就算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我也要以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说法教育他一顿。”
说着,他走到白明面前,眉头紧蹙,正色道:“对不起小助理,是我非要让你介入沧澜路案,起初我只是想与你一同调查,却没想到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我希望你现在可以退出调查,否则那人很有可能会对你再次发动袭击,之后的工作,就放心交给我吧。”
他站得挺拔,俨然一副肃容之姿,那双眼眸在白炽灯的投射下闪着熠熠的光辉,担忧中透露着所向披靡的坚定。
白明怔住了,恍惚过后他才开口,一本正经地回道:“陆警官,既然当初我答应了你,就不会轻言放弃的,要是每个司法机关的人都因为受到威胁就退缩不前,那案子还怎么告破?”
陆吾双手轻搭在白明的肩头,严厉之色并未消退,“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插手此事了,明日起在法院好好工作就行,要是你还感兴趣,我会抽空去法院找你,给你讲讲沧澜路案的进展,你只负责听就行,其余的都不需要你做。”
这双手在无形中抽出白明肩上的压力,可他不肯,刚要反驳,却突然瞧见了那手臂上的疤痕。
他没有意识到,在来市局的路上,那把伞由于一直向他倾斜,因此陆吾的一臂早已淋湿,胳膊上被王倩涂抹的粉底也早就被雨水冲洗干净。
疤痕如一条蛊虫,从袖口悄然爬出,趴在皮肉上贪婪地吮吸着血液,这一幕让白明几乎愣住。
陆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背过双手,转移话题道:“我再给你倒点水吧。”
他抽出一条手臂,才刚拿起水杯,手腕却被白明一把抓住,“陆警官,你的伤,上午庭审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陆吾全身僵硬,没有说话。
白明绕到他的身后,掀起他的上衣,出现在眼前的是更多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透着鲜红,在没有遮掩下更加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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