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终将过去,不会为谁停留,不会逆转,无法改变,无可奈何。
至于凡人话本中那些什么缩地成寸、人间一日天上一年、什么烂柯人等种种传奇故事,终究只是幻想。
修士终只是人,不是神,尚且连自己的道都修不明白,又怎么去操纵这片天地的时空呢?
从上古至今上万年以来,并非没有人想过去探究。迄今为止,最大成就也不过是研究出了传送法阵——他们研究出了在空间中迅速穿行的方法。尽管在这条路下同样埋着无数前辈的尸骨,但不论怎样,他们到底是研究出了空间法阵的。
至于那些死去的研究法阵的修士们,大多数都死在了现下修士们牢牢记住不敢触犯的一条禁令下——在法阵内传送时,绝对不能睁眼,也不能用神识探知。
那是绝对禁忌的领域,不论是谁,犯之必死。
曾有大能,潜心刻画出法阵后,决心一探空间法阵的奥秘。于是他刻画了一个距离最短的法阵,两地之间不到一丈远。
这位大能生前的手札记载着,他在做下这个决定时,来自修士的直觉告诉他,这非常非常危险,或许性命不保。
于是他在做这个实验前,广招天下好友,又在身上挂满了留影石、傀儡等物件。在一众大能的护法下,他踏入了那片漩涡中。
按照约定,他会先让傀儡带着神识去观察,而后睁开眼,而留影石,自始至终都开启着。
所有护法的好友都察觉到了空间的动荡,还未来得及出手,数息后,那位大能已出现在了传送地。只不过,刚一出现,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他已经死了。
神魂俱灭,一点声息都没有留下,再无投胎的可能。就连身上的留影石、傀儡等也全都遭到破坏。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从那以后,活下来的人们口口相传,这条禁令再也无人打破。反正,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感受就能平安无事。
钟长岭只给婴儿装备上各种防御法阵与符箓,那时的婴儿又恰巧在熟睡,因此钟长岭也好轩辕姬也好,他们都下意识地忘了这条默认的规矩,也就忘了将婴儿的眼睛蒙上。
婴儿中途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万鹤笙的面色彻彻底底沉下。
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她预料之外,且难以挽救的重大意外。
她从数十年前轩辕姬进入太虚门起,就在策划着这位人皇的诞生,钟家村的隐匿与被发现、被屠灭,巫族现世、连带轩辕姬的野望一并在她算计中。一切都发展顺利,她得到了一个将会对她忠心耿耿且同时身负巫族与轩辕氏血脉的人皇,谁知道,今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她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再去找比这更合适的人皇了。
几乎是在短短一刹那间,万鹤笙就已经做下了决定。她闭上眼,掌心灵光浮动,猛地伸出手去,狠狠地伸进了虚空中——
另一只手打下山门掩护法阵,不让自己磅礴的神识威压扩散开。
这么多年来,不光是那位窃取着人间的气运,她也不断在汲取世间气运。要对抗这片天地的法则,唯有以气运抗衡之。
魔族肉身强悍,即便她转世重修,以人族之身修行,可她的魂魄依旧属于魔族,连带着肉身不断向魔族变化去。饶是如此,再伸出手的一瞬间,万鹤笙依旧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钻心疼痛,血液四溅。
万鹤笙没有离开,而是冷静地感知着,她不能用神识试探,只能靠直觉和自己的计算,估摸出了那个孩童现在的方位,手掌落下去,将那孩子攥在了掌心里,而后不断收回。
她在赌——赌这片天地的法则已减弱,更是赌在外界敌人来袭前,自己会得到一点点“优待”。
她不会死在这儿。
既然不会死,那又有什么可怕的?退一万步,即便此刻身死,她也做好了上百种保存魂魄转世重修的准备。
万鹤笙已经能感知到自己手背上几乎是千刀万剐划伤的伤口了,她并不畏惧疼痛,反而更用力的裹紧了那个孩子,以全身精力专注于此,将他一点点往外拖。
因此,她也没有空闲精力去管忽然亮起的宗门传讯,就连分在众多化身上的元神也一并封闭,撤回本体,用于专心对抗空间法则。
宗门忽然传讯,不是为了别的,这件事正好和她有关。
南洲范围接受太虚门管辖,各州各城池皆有法阵守护,高空亦禁止随意飞行。可就在方才,一座城池上空的空间忽然乱了起来。就连凡人也能看到,他们这座城池上空的蓝天像是被搅乱的一潭水似的,形成了一处空洞漩涡,四周云朵早在漩涡出现的一瞬间就已被卷入进去。
“那是什么?!”守城弟子惊呼,急忙上报长老。
“会不会又是有异族出世?”
“看着不像,没有察觉到其他异族的气息。”
守城长老赶来,先设下幻阵让凡人看不见具体情况,又命令手下弟子们一一严整列队。他自己小心翼翼往那个方向去,越往前越能察觉到那个漩涡的恐怖与神秘,好似传说中异兽饕餮的巨口,将周遭一切事物都往里吞噬。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出一缕神识,往里探去,那缕神识瞬间被剿灭,还没等他从反噬的剧痛中回过神来,他整个人都因探出的那缕神识反向牵引着,瞬间卷入了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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