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后挑眼望过来, 很是佩服对方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笑道:“兄长切莫担心,虽说此战是速战速决,表面上晏瑜然确实不受朝廷管制,但作战路线早就与圣上定好, 妹妹想拿到也不难。”
钱肃赶忙作揖,佩服地:“到底是太后, 那些左不过都是些毛孩子呐,只是老臣又在这里庸人自扰啦。”
钱太后垂眸不语, 这种口腹蜜剑的话,她早就免疫。
晏瑜然带走大穆朝最精锐的部队,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这天下终归谁也不可信。
这场仗不可以输,但也绝对不能胜。
另一边的大军已经驶入广漠草原,塞外寒苦,草木已经开始凋零,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原看上去青黄不接,暗淡萧条,不过落日却更显得惊心动魄,血色侵染半边天空,云层翻滚,壮阔绮丽。
晏瑜然这一路狂飙突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银族好几个营地,俘虏被绵绵不绝地送回都城,穆潭桓龙心大悦。
精锐骑兵以果敢的作战方式让银族闻风丧胆,何况还有个医术精湛的华奕轩,再加上林思淼的药品,可谓是妙手回春,对于飞速作战的将士来说,身体强健也是必不可少的取胜因素。
晏瑜然打得顺手,心情也颇为愉悦,瞧着华奕轩顺眼不少,就连段丰言看上去也不那么碍眼。
“公子,”安营休息时,柳林枫松松铠甲道:“那位段公子也挺有意思。”
晏瑜然挑挑眉毛。
“他不停给人画像,说什么巅峰时刻要留下记忆,回去好让亲人瞧,将士们还挺高兴……”
晏瑜然心想这也行,总算有点用处,段丰言一看就是欢场里吃喝玩乐之人,出乎意料的是行军如此辛苦,他却吃得消,平日里苦中作乐一下,倒也有几分潇洒。
“那位翰林医官院的呢?”
“华公子呀,他正给将士们讲养生之道嘞,过会儿我也去听听。”
晏瑜然错愕地看了柳林枫一眼,“养……生?”意思是:你咋不去炼丹?
柳侍卫尴尬地笑笑。
夜幕星河,当晏瑜然和柳林枫来到帐外时,正瞧见华奕轩在教将士们练习八段锦第三式,调理脾胃须单举。
黑压压一群铠甲锃亮的勇士们,同时两手收到小腹前,手心向上,指尖相对,一起向上托至胸腹之间,然后向上,向下,左右开弓的翻手掌,到底是晏瑜然训练的兵卒,无论做任何事都有模有样,就是看上去莫名滑稽。
晏二公子目瞪口呆,看着华奕轩在人群中怡然自得地演示正规动作,寻思这种老人家的拳脚,他为何打起来那么得合适。
众人跃跃欲试,气氛被带起来,柳林枫也禁不住比划两下,晏瑜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凑巧八段锦练习到第四式,五劳七伤往后瞧,要求两臂自然下垂,身体徐徐左转,脖颈扭紧,略停两秒钟,大家齐齐刷地回头,正瞧见满脸青红的晏瑜然。
将士们一惊,习惯性就要行礼,只听华奕轩笑道:“晏主帅这厢有礼,我等正在练习八段锦,最忌讳停下伤身,还请海涵。”
他这么一嗓子,众人真开始担心,莫非有什么玄机,停下来居然会损伤身体,也就呆呆地保持不动,两秒后刷地回过头来,晏瑜然狠狠地咬咬牙。
不远处还有段丰言在那里挥毫泼墨,笔下生花,晏瑜然的脸色更加铁青。
“公子,”柳林枫讨好地笑笑:“最近战事紧张,将士们偶尔也需要轻松一下。”
晏瑜然叹口气,谁让他带上这两位祖宗,吩咐道:“不可太过。”
“是。”
他回到帐里,安玲珑已经备好点心茶水,晏二公子躺到行军床上,瞧女子一身男装,英姿飒爽。
真真巾帼不让须眉,像他晏瑜然的贴身人。路途遥远,一路风尘里女子却显得更加娇媚,甚至让晏瑜然觉得之前把玲珑圈养在太师府,恐怕是委屈了她。
“玲珑,”他招招手,女子跪到近前,听男子轻声问道:“你可想家?”
安玲珑笑着摇头,有晏瑜然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斩钉截铁地:“不,公子又不在,奴婢才不会想。”
晏瑜然笑笑,又显出温柔似水来,他最近与玲珑说话总带着不经意的柔情,让女子不知所措,嗫喏道:“公子,为何这么问?”
“我不是指太师府,是说你的家乡,银族。”
她的心咯噔一声,呆住良久。
男子的双眼如潭,幽深眸子里藏着光线诡谲多变,那份淡淡柔情只是浮于表面,稍纵即逝,转而取代的是寒光凛冽,她心生胆怯,身子微微抖动。
冷不防男子却摸上她的发丝,“玲珑,”嘴角荡漾起微笑,“你怕我吗?”
她点点头又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晏瑜然笑笑,示意要休息,玲珑才敢缓缓地退出去。
帐外一片漆黑,众人皆散,各自归位。由于怕惹人注目,火把也没点多少,她摸黑小心地往帐篷里走,抬眼瞧见不远处有两个人,一大一小躲着巡逻之人,小的似乎是被拖着,走到帐篷里亮起灯,她才能看得真切,那是华军医的住处。
安玲珑行事谨慎,毕竟正是两军对垒时,悄悄走几步,趴到帐篷后听,里面半天也没动静,她不觉有点着急。
忽地帐篷帘子被掀开,华奕轩勾个头笑道:“想看就进来,别偷偷摸摸得挺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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