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全部的勇气来源。
电话那边裴西洲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现在回去,洗漱睡觉。”
南风没有说,她自从进了十二月就开始失眠。
即使早回去晚上也睡不着,会睁眼到凌晨,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也是浅眠,稍有声响就会醒。
但还是乖乖站起身,她不想他担心,明明工作已经那么忙那么累。
“往回走了吗。”
南风把门锁好,“嗯,你听,锁门的声音。”
从画室回住处的路上,月亮的清辉温温柔柔落下来,无声陪她,像极他安静看她的眼神。
“南风,你现在小,以为高考是天大的事情。”
“可事实上,等你长大,会发现它不过是一场考试,根本决定不了什么。”
“你的人生有一万种可能,即使失败一次,也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可能在等你。”
他声线干净,像清泉,听在耳边却落入心底化成水。
南风不舍得挂电话,悄悄洗漱,直到仰面躺在她的小床上,小闹钟显示凌晨一点。
“哥哥,你挂电话吧,早点休息,我现在一点都不难过了,真的……”
她裹紧小被子,脸贴着柔软蓬松的枕头。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如果他能陪自己一会,多陪一小小会就好了……
“睡吧。”他冰冷的声线听起来很软,就在耳边,“哥哥等你睡着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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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底,省联考如期而至。
考前顾桢打来视频,还是那张帅气欠揍的脸,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语调:“南风,你亲哥养猪还是养得起的。”
这时,镜头里晃出来裴西洲的脸,肤白貌美眉眼干净的大帅哥,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万一顾桢买不起饲料,哥哥有钱,可以赞助。”
南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都变成弯弯的缝儿。
焦躁难安的瓶颈期就这么过去,美术类省联考持续两天。
南风自我感觉发挥不错,考完也没敢懈怠,片刻也不敢耽误地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校考。
二月,南风动身去参加心仪大学的校考,去面对她高考前的最后一道坎。
考试需要带素描速写色彩的所有工具,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工具画架画板颜料,除开行李,光是画材就有几十斤。
好在她力气在妹子里算大的。
之前……在舅妈家帮忙换纯净水抬老式煤气罐练出来的。
本省考点设在省会,她需要先去高铁站,坐高铁。
南风站在路边纠结是打车还是公交。
雪花簌簌落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猝不及防来临。
她伸手去接,心想,等下个下雪天她已经考试结束,可以去堆雪人了!
所以眼前的考试一定要加油!
公交车远远驶来,南风拎起自己的行李。
嘿嘿嘿裴西洲肯定想不到她力气这么大!
她一定要藏好了!
维持自己萌妹子的形象!
瓶盖都拧不开的那种萌妹子!
“就打算这样可怜兮兮去考试吗?”
清冷缓和的声线,和雪花一起轻飘飘落在耳边。
南风心跳停滞,转头看见裴西洲站在画室门口,那辆黑色陆巡旁边。
“裴西洲哥哥……”
裴西洲“嗯”了声,轻扬眉。
美术集训这半年多的时间,顾桢来看过她两三次,每次都是话没说几句,局里就又打来加班电话。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哥哥嘴里听说。
他又参与侦破几件重案要案,立了几次功。
又有多少小姑娘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问他要联系方式,一半被留了官方号码妖妖灵,一半被告知平时只用漂流瓶。
裴西洲穿了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羽绒服,他人清瘦又白,穿白色更显干净少年气。
“你怎么来啦。”南风迷迷瞪瞪眼睛一眨不眨,就怕眨眨眼,眼前人就消失不见。
他接过她手里行李,轻拿轻放放到越野后备箱,侧脸白皙冷淡:“陪领导考试。”
南风抿抿唇,可是嘴角却有自己想法,拼了老命要往上翘。
“那这个也给你,你拿吧,好重好重好重的……”
裴西洲垂眸。
顾桢说,南风只在依赖的人面前脆弱。
刚才那么小一点儿,搬着十几斤画材,眉心都没皱一下。
转眼间就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他没忍住,低头看着她笑了。
眼缝里都是清朗的光,眼睛弧度弯下去到眼尾漂亮上扬,睫毛都染了笑意。
南风觉得惊艳,却又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心虚:“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裴西洲乖乖接过她手里画架,“臣遵旨。”
考试开始。
当南风坐在考场,心情竟然是一种奇异的坦然。
外面下着雪,天地之间灰蒙蒙,她却很平和。
大概是因为知道,不管结果怎样,都会有人等着她。
亲哥说不定已经买了好多好吃的等她回家。
命运把曾经从她手里抢走的,在她高二这年加倍补偿了回来。
她为这场考试准备了无数日夜,已经无数次在脑海模拟几千遍。
南风落笔,每一笔每一划都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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