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廖维鸣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准备把饭桌上的讨论岔过去。
曾可欣抢先了一步。
“我没有和李彦诺在一起,你们不要瞎说。”
“都毕业了,老师不会再训人的,别装啦。”同学们继续起哄,“不然你怎么会知道他在忙什么。”
曾可欣着了急:“刚刚那些,都是他妈妈来我家做客的时候说的。”
像是怕其他人不相信一样,她继续解释起来:“他妈妈早先也是文工团的,和我妈是同事。我和李彦诺什么关系都没有,就之前去他家补过一段时间的课。哦对了,有个假期好像是要一起上辅导班来着,但他去洛杉矶找他爸了,就没上成。”
乔婕不信:“你们两家这么熟,也没见你和李彦诺在学校多说话啊。”
曾可欣脸上升起些难言的红:“我男朋友会误会的。”
群众的注意力一向很分散,总是跟着热点跑:“等等,你有男朋友???”
“对呀,一直都有,比咱们高一个年级。”
“是谁?”大家立刻不再关心李彦诺,开始追问起曾可欣的男朋友是何方神圣了。
一片混乱中,没人察觉温梦放下了玻璃杯,匆匆起身,离开了包厢。
***
火锅店临街,推门就是热闹的马路。
温梦只是走着,茫然的走着。那个困扰了她一年多的议题,那个她自以为是的猜测,竟然全部都只是误会而已。
怎么可能?
她像发疯一样回忆起之前推断的过程。
“这件事我们说好了啊,你答应了。”
“这周六还是一样的时间去你家吗?记得给我留门。”
“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有事和你说。”
回忆汹涌而来,太多、太乱,涨得温梦的脑袋快要裂开了。但细细捋下来,她突然发现确实每一点,都对得上曾可欣刚才的陈述。
人的判断太主观。巴别塔倒塌之后,再没有共通的语言。那些当初在温梦看起来是恋爱中的语气、少女的娇嗔、少年的回应,站在截然不同的角度再去审视,似乎又有了全然不同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呢。
最后一次见到李彦诺的场景又再次浮现。他站在讲台边喊住她,希望她能多留下一分钟。
可温梦拒绝了。
李彦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当时有什么话想说?
为什么她当时不停下来、为什么不多留一分钟、为什么要转头就走?
后悔是最凶猛的情绪,潜伏在暗处一声不吭。只等猎物经过,咬住喉咙一击毙命。
活到这么大,温梦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窒息式的后悔。她艰难的喘气,靠着饭店外墙,从兜里掏出手机,想要再次尝试联系那个无法接通的号码。
可手上全是汗,界面不停调错,屏幕都变得湿乎乎的。
呼。
火锅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冷气从身侧刮出来,凉得温梦胳膊上缩出一粒粒小疙瘩。眼前突然投下一片影子,有人走过来,挡住了路灯。
温梦抬头,发现是自己的朋友。
“维鸣。”温梦语调急切,“你知道刚刚曾可欣说的那件事吗?”
兴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廖维鸣下垂的眼尾略有些发红。
“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低声说。
朋友的回答让温梦更沮丧了:“怎么会这样呢,是哪里出了错?”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只能问她的朋友。好像多问其他人一遍,心里的后悔就能减少一分似的。
可廖维鸣帮不了她。他神情疲惫的按起太阳穴:“先回去吃饭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温梦没有听到他说话。
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冒出头,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压都压不住。冲动、大胆、荒谬,甚至完全不像是她会做出的决定。但此时此刻,偏偏却又在她的脑海里沉浮。
“不行,我得去找李彦诺,把话当面说清楚。”
廖维鸣愣了下,抬起眼睛:“去美国?”
“对。我之前存了些奖学金,一直没花,本来是想开学买笔记本电脑的。不过那个不着急,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我找点事情干,就能把钱凑出来了。”温梦一笔一笔的认真盘算起来,“签证费先按一千块的话,机票……”
话还没说完,被廖维鸣突兀的打断了。
“不要去。”
“你说什么?”温梦怔住,下意识反问。
“不要去美国。”廖维鸣重复了一遍,专注的看着温梦。
他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再加上备考辛苦,也瘦了很多。原本面相就是单薄那一挂的,现在少了脸颊上那层嘟嘟肉,漂亮的更具有攻击性了。
温梦隐约觉出气氛有些异常,想往后退一步。但后背已经抵住墙,再没办法退了。
酒精烧着了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火光往上爬,啪的一声,弦断了。
今天晚上的廖维鸣和平时太不一样。少了洒脱和不羁,多了锐利的棱角。让她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维鸣,你别这样看我。”
但廖维鸣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重复了一遍:“不要走,不要去美国,不要离开我。”
声音很轻,落在温梦耳朵里,成了轻微的战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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