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一步步慢慢朝后殿走去。
耳朵却尖起来, 听着后面的动静,大约贾后是太过吃惊, 竟一直没有出声。
她眼看都要走到通向后殿的帷幔处了, 才听见安平尖叫:“母后,她想逃跑!”
“你……你……你回来!”
贾后震惊得都结巴了。
盈儿一转身, 满脸无辜,迷迷糊糊地道:“什么逃跑?娘娘要吃桂虾,我自然要亲自动手准备。”
贾后:……。
桂虾倒确有其物,是一种南边来的贡虾, 生于河流入海口,咸淡水域之间,肉质比寻常的河虾更加鲜嫩肉多。
安平噗地一声笑出来:“真是个傻的。母后是叫你跪下呢!”
盈儿却站在鹅黄帷幕之下, 眼睫绒绒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母后最是慈爱公正,我又没做错什么事, 怎么会叫我跪下呢?安平你定是听错了。”
安平先是一怔,旋即拍着手,笑得前俯后仰。
贾后却是十分尴尬,瞪了安平一眼,心道若是不能把罪名说清楚就叫她跪下, 岂不成了她不慈爱不公正?
便正正脸色道:“谁说你无错!世人都道你天真,可你既做了太子妃,再天真也该知道,本宫问你话,只管如实一一答来,你却一会儿扯东,一会儿扯西,胡搅蛮缠,叫你跪下,你又装疯卖傻,岂是无错?”
盈儿听她这样说,便知道贾后今天是一定要自己难堪。
若是前世,她必定早吓得跪地求饶。
可这一世嘛……她跺跺脚,一转身猛地接朝门外冲去,嘴里嚷道:“我犯了错,无脸见人了,我死了干净。”
她这一下动作迅速,转眼就奔到了门口。
贾后反应过来,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过是想小惩大戒,替安平出一口气。她的女儿,金尊玉贵,从生下来,便被捧在掌心里,便是掉一根头发,她都要心疼半天,昨日竟然哭着回宫,她能不气?偏昨日皇上没在她宫里,安平受了委屈,也没办法向皇上告状,叫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今日跑来,就是想折腾一下这位新来的太子妃,叫她明白明白宫里的规矩。任她动谁,也不许动安平半分。
若是杨陌舍不得这位太子妃受半点委屈,来找自己的麻烦。她也好借机向皇上哭诉一番委屈。
可要闹出人命来,她可就说不清楚了。
当即吓得大声叫:“拦住她。”
安平闻言,顾不得身份,直接跳起来,飞快地追了上去。
有几名贾后的宫人原就站在门口,虽不知就理,听到这话,立刻围上来,堵住了盈儿的去路。
谁知盈儿一头就朝她们撞了过去。
那几人吓得六神无主,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刚要伸手,筐儿等几个从乔家带来的丫头已经追上去,嘴里顿时乱叫:“不得了了,有人打太子妃娘娘!”
筐儿带头冲上前去,与那几人缠作一团。
眼见安平追来,盈儿只得沿着回廊飞奔,直往池心甘露亭而去,安平紧随其后。
眼看着已经无路可逃,盈儿靠着栏杆,气喘吁吁,伸手指着安平道:“你再过来一步,我……我就跳下去!”
安平却大声冷笑,朝前继续奔来,还伸手指她:“有种你就跳!”
盈儿:……。
她没想到安平在宫内横冲直撞,竟然真的比她还傻。
如果她真跳下去,贾后就完了,连安平怕也要倒大霉。
倒不是她有多自信,相信杨陌会替自己报这一箭之仇,而是贾后在宫内宫外素有贤名。
虽然以前她宠冠六宫,可是年岁不饶人,建王又不是很争气,如今贾后能够笼络住皇上的,一是她的好名声,一就是安平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可她这个太子妃刚进门一个月,人人都知道她天真蠢笨,必无什么心机,却叫贾后逼得跳了池,无论死活,可想而知,贾后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她是不会死的。
因为这龙首池是人工挖出来的,现在又还不到水丰之季,不过三尺深。
二来,她会凫水。
眼见安平已经触手可及,她正要松手,就听一声极尖极凄厉的呼声响起。
“别跳,千万别跳!有……有话好好说!”
她循声看去,松了一口气。
贾后正在众人簇拥下飞快地下了回廊,正朝她奔来。
她伸手抓住栏杆,朝安平得意道:“母后叫我不跳的,我总不能不听她的话。”
安平转头看了一眼贾后,正要说什么,就见贾后几乎要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直叫道:“安平,快回来!千万莫胡来!”
安平虽然任性骄纵,可见贾后如此,倒也只是顿了顿脚,反往回奔去,嘴里不服地叫嚷道:“母后,她只是吓唬人呢!”
盈儿暗暗摇头,若不是记着贾后前世对自己的那点善意,她真跟这对母女不死不休,这会子已经在水里了。怎么还会站在这里等她们来废话?
贾后脚步飞奔,几度差点儿摔倒,好在叫旁边的宫人及时扶住了,嘴里气喘不停地道:“你……莫……莫冲动。没错,没错……你没错,乖,快别站那……”
眼见贾后满头大汗入了亭,盈儿正要松手上前,却猛地听到一声尖叫。
凄厉惨烈,仿佛地狱里活人想向生路里挣扎,仿佛绝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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