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叹道:“就是这个‘等’字,最是煎熬不过,明天苏俊清把折子往上一递,还不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怪我们多事?会不会迁怒卫尧臣?唉,我现在反倒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金绣忙劝她往宽处想,“……好人有好报,咱们姜家一向乐善好施,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是老天爷都会保佑您和卫掌柜的!”
姜蝉双手合十向东方拜了拜,喃喃道:“苍天在上,既让我重新活一回,您就再显显灵,保佑卫尧臣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他,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这遭劫难……”
天渐渐亮了起来,东方一片深红,霞光碎开,道道金光在蔚蓝的天上编织出一副雄伟壮阔的图画。
“真是个好天气!”金绣打开窗子,“京城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便是雪后也不见几日晴好。小姐,干脆我们去后园子逛逛如何?”
姜蝉委实没有心情,一来不愿拂她的心愿,二来她自己也觉察到了,这些日子因着她心情阴郁,连带着整个家的气氛都很是沉闷,不如好歹装着轻松些,好叫母亲不那么担心。
因笑道:“可巧了,前儿得了个汝窑的梅瓶,我正想着折几支梅花摆屋子呢!”
主仆二人笑闹一番,去后园子折了支红梅,姜蝉差人取了梅瓶,高高兴兴地给母亲送去,和金绣袁嬷嬷满屋子左摆弄,右比划,一个劲儿问母亲好不好看。
姜夫人知道女儿是故意逗她开心,又是欣慰,又是感伤,含笑道:“摆窗前的小几上,天光照着可好看了。”
袁嬷嬷见气氛正好,忙凑趣道:“昨天铺子里把两百张窗花、对联、福字都送来了,我看今天就贴上,把各个院子的灯笼也都换上新罩纱。”
姜夫人点头,“二十五糊窗户,今儿个是正日子,可不是该置办这些事了?唉,还好你记得,不然让外头人瞧见,还以为我姜家败了。”
说干就干,袁嬷嬷指挥着一众丫鬟婆子收拾去了,临近晌午的时候,姜家大院已是张灯结彩,到处红彤彤的,颇有过年的喜庆劲儿。
“厨下有新鲜的羊肉,叫厨娘薄薄地片了,咱们晌午涮锅子吃!”姜夫人难得来了兴致,“再取些白菜心,甘薯,粉条子来,我记得还有几尾活鱼,打成鱼糜搓成丸子,也是极好的。”
“我想吃酒!”姜蝉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姜夫人本想说不,然而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只许吃两杯,吃完了好好给我睡一觉去!”
又吩咐袁嬷嬷:“午饭摆在我这里,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传我的话,阖家上下,无论外院内院管事的还是跑腿的,每人发一吊钱。”
自然又是满院子的喜气洋洋。
刚摆好饭,却听门上来报,说是卫尧臣的姨家求见。
“赶得倒巧,请他们进来吧。”姜夫人没多想,直接命人领到这里。
姜蝉想阻拦已是晚了一步,暗道他姨家只怕是来要打听消息,顺带着要点银子,这也倒罢了,只那个搅事头子不来,一切都好说。
不想怕什么来什么,门帘一掀,竟是孙茂气势汹汹地一脚迈了进来。
后头紧跟着孙德旺和小林氏,前者脸上带笑,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后者一脸泪痕,眼睛里尽是埋怨。
没等主人家开口,孙茂嚷嚷上了,“好哇,我表弟在大牢里受苦,你们却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人哪,拍拍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人们都说为富不仁,以前我不信,现在可是信了!”
姜夫人一怔,“这叫什么话?合着我们吃饭都成罪过了?”
孙茂大喊:“谁不叫你们吃饭了?我问问你,我表弟的事你们打算……”
啪!姜蝉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冷着脸道:“一个小辈跑到长辈面前大喊大叫,这是谁家的规矩?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还等着我和他去争辩不成?”
金绣立即冲上去,指着孙茂鼻子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呸!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家夫人?卫尧臣关押这几天,你说说你们出了什么力?掏了几两银子?要不是我家小姐,他早就死在大狱了!”
“你们还有脸怨我家?”孙茂大怒,“我早打听清楚了,小九坐牢,就是替姜娘子坐的!宣府来的那些个难民,要不是姜娘子去了城门口,那些难民能进城?要不是姜娘子的意思,小九能安置他们?他一个掌柜,还不是听东家的吆喝!”
袁嬷嬷听不下去了,“好不要脸,卫掌柜是遭奸人陷害,怎么到你嘴里,反成了我家小姐害的?幸亏亲事还没定,不然和你们这一家子做亲家,简直恶心死人了!”
孙德旺说:“诶诶,这就是你老嬷嬷的不对了,主家小姐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好家伙,瞧这架势,赶明儿准要骑到小姐头上作威作福。”
“你用不着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一家子相处了多少年,是好是坏心里清楚得很!”姜蝉冷笑道,“我们以礼相待,奈何你们不把自己当人看,要不是看在卫尧臣的面子上,我大棍子打你们出去!”
“你试试,看谁打谁?”孙茂一撸袖子,“怪不得霜霜说你们姜家过河拆桥,得了好处就把人一脚踢开,哼,果真不是好东西。”
“赵霜霜?”姜蝉暗暗吃了一惊,“你和赵霜霜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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