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是不是不想活了!”
阮筝感受到了脖颈里的冰凉,终于有了点害怕的感觉。方才的坚强与冷静,像是在见到那个男人的一刹那瞬间土崩瓦解。她这才发现自己也怕得厉害,全身酸软发麻手脚冰凉,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比起第一次在青雀山上遇见他时更令她无助和不安。
她一点儿也不想死,尤其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更想好好地活着。
他来了,便代表援军也到了,她若在此刻成了刀下亡魂,当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想到这里阮筝鼻头一酸,控制不住掉下泪来。
她的抽泣声令三皇子更为恼怒,像是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突然勒紧阮筝的脖子,拖着她的身体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举剑冲着对面的男人怒吼。
“你别过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把这小娘们的脑袋割下来!”
阮筝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几乎要昏厥过去。恍惚间她似乎听到对方回了“随便”二字,再然后朦胧的眼前划过一道痕迹,就像长刀扎入了一个熟透的西瓜中,“扑”地一声便有温热的液体溅到她脸颊上。
阮筝只觉得脖颈里的桎梏一下子便松了,她脑中一片浑沌,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孔。那股温热的液体比她刚才唇角边的血渍有更重的血腥味,只随便一抹手心里便是嫣红一片。
她盯着那片血红看了又看,终于两眼一翻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三皇子被死太监一箭射穿了脑袋,脑浆混合着血液喷了她一脸。阮筝被这一事实生生给吓晕了过去,倒下的那一刻脑海里还在想着一件事情。
那血,会不会毁了她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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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里出现了好几个场景,有三皇子额头中箭倒在血泊里睁着一双大眼死死瞪着她的画面,惊得她连声尖叫。也有新婚之夜摄政王血洗南国公府,到处哀鸣遍地的声音。
在梦里摄政王与那个男人的身形又重合到了一起,阮筝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与人成婚,还是成了三皇子的人质被人死死勒着脖子。
但所有这一切都很快过去,剩下的便是同一个场景来来回回反复出现,在梦里都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拔步床几乎要散架,她娇嫩的身躯难以承受得快要晕厥。可每次在她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便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生生唤醒。她嘶哑的嗓音已说不出成句的句子,只剩下无意识地破碎声音,以及本能地哀求声。
哪怕是在梦里,阮筝都极度恐惧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张床上。那种周而复始无法逃脱的感觉紧紧地揪着她的心,时而将她高高抛起时而又将她狠狠拽下。
很难受也很难堪,却又让人莫名有点着迷。在这种复杂情绪的交织之下,阮筝祈求着噩梦快点结束,却又贪恋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
最后在筋疲力尽中她猛地睁开眼睛,似乎还大叫了一声。只是那声音远不像她梦里那般大,到了嘴边不过是化成一片难过的嘤咛,仿佛受伤的小动物终于醒来的虚弱与委屈。
那个梦实在太可怕了,尤其是三皇子死了的那一幕。那可是皇室贵胄,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人物。可他死的时候却仿佛只是一团惹人厌弃的臭肉,毫无尊严地和着血水躺在慈宁宫的正殿内。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脸上温热的血水和难闻的气味,这一想法吓得阮筝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去摸脸颊,没有摸到血却摸到了两手的冷汗。
然后她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
屋内点着蜡烛,烛火随着微弱的气流轻轻晃着。火光的照射下阮筝看见一个男人就坐在床对面的罗汉椅中,一手支着脑袋正在假寐,身形看起来颇为慵懒随意。
一见到那张下颌线极为分明的俊逸脸孔,阮筝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心情一放松那股子现实里真实的恐惧又涌了上来,梦境是真是假不好说,可三皇子的死却是板上钉钉的。他就这么难看地死在了自己面前,现在想来都叫人忍不住想吐。
还有那枝箭,从那么远的地方射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擦过她的脸颊。阮筝紧张地掀被下床,顾不得穿鞋就想去找镜子。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双腿一软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床边。
她疼得轻哼一声,那人却好似没听见似的,依旧闭着眼保持着那个英气潇洒的睡姿,看得阮筝十分气不过。
她在这里担惊受怕,始作俑者却睡得如此之香,这世间还有天理否。
她转过身去两手扒着床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还一直哼哼唧唧个没完,偶尔还要回头看一眼死太监坐着的方向,委屈地咬着唇装模作样地吸鼻子。
怎么会有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果真他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阮筝边骂边起身,最后一次下意识回头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再次滑倒在床踏上。
这一次对方终于没有袖手旁观,伸手攥紧了她的胳膊,轻飘飘地便将她提溜了起来,送回到床上。
难怪这人能一箭射穿三皇子的脑袋,这力气比之对方不知强了多少。阮筝觉得自己在他手里就似一个孱弱的小鸟,只消两个指头就会被人捏断脖颈的那种。
她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躲进了被子里,又伸手摸了摸脖颈。只是手刚碰上那里,便疼得她缩了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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