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惊雁也想还给他们,但是钱从哪来?他家门口又不长钱,他现在在娱乐圈虽然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但也八、九不离十,宋云开也不曾给过他什么正经八百的戏,他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或许眼前的窘迫是让人难受的,但更恐怖的是一个看不见光亮的未来。
孟家的所有财产都已经抵给了法院,但是抵押品和正常商品的价格本来就没有可比性,而且就算是这些东西都按照市场价卖出去,顶多也就只能抵消孟惊雁身上一半的债务,剩下的呢?如果他一直不能在娱乐圈重新混出个名头,那他就是一辈子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一天打十份工,一年到头不吃不睡也不见得能把债还清。还不清债,他所寻求的真相就只能沉睡,他的人生也就一眼能望见头了。
可是孟惊雁并不是个善于倾诉的人。首先他倾诉的对象也只有于晨一个人,但是于晨跟着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把这些事念叨给于晨听,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心累,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他总跟于晨说: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但是当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用不着装大尾巴狼了,也会很茫然,办法到底在哪?真的会有办法吗?
地铁里挤满了身心俱疲的上班族,叽叽喳喳的学生,还不上房贷的焦虑男女,像穿成串的沙丁鱼罐头似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地铁要走好几站地,孟惊雁上车之后,挤进了一个相对来说方便下车的角落里,打开了同城房屋租赁网站。
定都的房价一向高的惊人,这两年国内经济增长快,房价又跟着窜了两头。搁在从前,房价根本就不是孟惊雁会从购买者角度思考的东西,因为这是一件投资品,而不是一件生活必需品。
可是现在不同了,孟惊雁从头划到尾,看着那些四位数的月租都觉得头大,他能考虑的只有那些郊区的烂尾楼商户或是老旧住宅楼的半地下室。
孟惊雁倒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只是为这笔支出头疼。在这个拥挤的地铁车厢里,焦灼的情绪几乎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孟惊雁看到一个地下室,房龄快三十年了,屋高不到两米,十五平,没厨没卫没窗户,听起来根本就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就这么一个破房子,交通也不算方便,一个月租金还要五百。五百对于如今的孟惊雁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已经是全列表最低的了。
孟惊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把身体里的沉重卸下去一点,却毫无成效,他默默地把地下室房东的联系方式保存下来,打开了一个叫旅行青蛙的过气游戏,这是他唯一的放松方式。
这个游戏的主角是一只小青蛙,它家门口会长四叶草,主人用四叶草给他买不同的东西装进背包,它就会去不同的地方旅行,然后就会带着不同的纪念品和明信片回家,这些明信片大概率只是一些普通风景,但有时候却是精美浪漫的稀有明信片。
孟惊雁特别羡慕它,家门口会长钱,还能无忧无虑地去旅行。如果说孟惊雁还能对生活抱有一丝浪漫的幻想,恐怕就全都寄托在这个游戏上面了。
自从孟惊雁下载这个游戏以来,不管他多忙多累,都记得给他的小青蛙的背包里面添水添粮,不可谓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主人。但他毫无疑问的是个非洲人,等到有的人集齐了所有稀有明信片把游戏都卸了的时候,孟惊雁还一张稀有明信片都没有,甚至他的明信片里从来没出现过其他会喘气的活物,顶多有房子有水有树。他是半个天煞孤星,连带着他的青蛙都六亲缘薄。
孟惊雁不抱希望地等着游戏加载出来,正打算把小青蛙的背包填满就退出,却惊喜的发现他收到了一张稀有明信片:一只大扑棱蛾子抓着他的小青蛙划过一片蓝灰色的星空,远处是连绵的绀色山脉。说不上有多美,却足够让孟惊雁感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就察觉出来有人在用手机偷偷拍他。其实这种事对于孟惊雁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人们或许不能隔着口罩把他认出来,但哪怕只是他露在外面的粉白耳廓,都带着一种别致的吸引力。
“哎,你看那个小哥哥,肤色也太好看了吧?”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女生用肩膀悄悄顶了一下旁边的同学。
那同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哇,真的诶!真想知道他摘了口罩什么样子。”
校服女生咬了咬下嘴唇:“这眉眼也太好看了……还有他的手,又白又修长,还不娘炮。我想要他微信。”
她的同学刚要说话,就见到一个烫着泡面头的男人直接挤到了孟惊雁身边,抬手就把他脸上的口罩扯了下来:“哟,我当是谁,原来还能在凡间见到活神仙。”他把孟惊雁的口罩挂在手指上来回转着:“我说,汪少不是说让你少在市里瞎转悠吗?你知道自己有多有损市容吗?”这人口中的汪少就是孟惊雁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异姓兄弟汪逸笙,原本跟着他妈嫁入孟家的时候随着孟玉昆姓了孟,后来孟家出事,又跟着他的新后爹改姓了汪,原本还算有点意境的名字也就彻底沦为了狗叫。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种地方碰见汪逸笙的喽啰。孟惊雁再不济也是个公众人物,怎么也不能在公共场合和人打架撕逼。他不想和这些人纠缠,直接把外套的兜帽拉起来,朝车厢门方向走。
“别走呀,话还没说完呢,我问你你家里的债还清了吗,你就在外头闲逛?”泡面头揪住他的帽子把他往回拉,这人是个健壮的Alpha,一伸手就把孟惊雁的帽子拉掉了,还差点把孟惊雁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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