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哎”了一声,又别扭着看孟惊雁:“我太着急跟着救护车过来了,咱们的东西都没拿,还是这个小兄弟替你垫的医疗费。”
孟惊雁转过去看那个男孩子,却只看见一个后背,就开口叫他:“麻烦你微信留一下,我拿到手机就把钱转给你。”
男孩子也没回头,依旧拿背朝着他:“不用,没多少钱。”
可是孟惊雁看着他年纪还轻,穿得也还像是个学生,他就是再穷,也没想过欠一个普通学生的钱。他从床上起来,趿拉着病房里的一次性拖鞋,走到男孩子身边,很客气:“那你叫什么,是哪个学校的?你救了我,你不愿意要钱。我可以给你们学校送一面锦旗,是不是可以加社会课学分?或者你想要什么感谢,我都可以给。”因为孟惊雁自己学校里有这种制度,好人好事可以加学分。
那个男孩子还是别着脸没看他,声音沉沉的:“什么都可以给?”
孟惊雁没多想,直接“嗯”了一声。
男孩子突然就扭过头来看着他,很平淡地自上而下看着他,客气里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情绪:“你能保持健康,就很好了。”说完就迈开长腿直接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孟惊雁没明白,一头雾水地看于晨:“他怎么像是生气了呢?我说错话了?”
于晨也没比他明白到哪去:“可能他不是学生了?不过医生说你只是血糖偏低,其实就给你输了点葡萄糖,应该钱不多。”
孟惊雁皱着眉头,突然又扭头问于晨:“你……有没有闻见一股甜橙味儿?”
于晨莫名其妙地抽了抽鼻子:“什么甜橙味儿?什么味儿都没有啊。”
孟惊雁耸耸肩:“可能是我闻错了吧。”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看时间还早:“我们回片场吧?”
于晨撇着嘴:“那个王八蛋也吓了一大跳,大约是怕担责任吧。等着你被救护车一接走,早早就收工了。”
孟惊雁心里还惦记着最后拍的那条片子:“最后那条过了吗?我拍完这场今天不就杀青了吗?”他怕黄有成为了最后这点破事,黄了他的片酬。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现在除了钱,对别的都没那么在意。
“那不该,我看你最后那条,拍得挺绝的。”说着于晨脸上露出一点骄傲来:“孟哥,我觉得你要转型了,你要转实力派了。”
孟惊雁把自己的旧金尾蹬上,脚尖轻巧地在地上磕了磕,笑着看于晨:“这么多年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合着你以前一直觉得我就是一花瓶。”
于晨偏着头,仔细想了想:“那倒也不是。你跟家里拧着非要进娱乐圈那会儿,灿星把你指给我带,我还觉得自己接了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因为就算你漂亮是真漂亮,随便放在哪儿都是名副其实的艳压,但你也有很大概率就是个玩票的世家子,折腾两天也就消停了。
我真没想到你还真在圈里呆住了,只不过你身上还是躁,有叛逆有张扬,就是没味道。你或许可以算是个漂亮的流量偶像,女友粉老婆粉少不了,但是你没沉淀没根基,不能算是真正的演员,受众就没什么黏度。
娱乐圈什么地方,浪里淘沙的,永远有更年轻更漂亮的新血液,粉丝换个墙头什么成本都没有,但对于艺人而言,却是毁灭性的打击。今天我远远地看见你站在悬崖上,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一个演员,你有了真正的情绪。”
孟惊雁面无表情听着于晨夸完,脸皮一阵发烧:“你差不多得了,我就想知道片酬什么时候能到手。”
于晨没办法笑话孟惊雁现实,因为他也知道拍卖抵押品的日子没多远了,到时候法院把孟家的宅子一收,孟惊雁就有流落街头的危险了。他当然能把孟惊雁带回自己家,但是连他也知道,孟惊雁看着混不吝,却有一根通天的脊梁骨,当时他偷偷给孟惊雁打的钱不仅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还有一句警告:仅此一次。
他从前真觉得孟惊雁就是一个普通富二代,但是他跟着孟惊雁时间久了,越发觉得孟惊雁其实没靠过孟玉昆什么,他自己有资产会演戏,完全可以维持他想维持的体面。反倒是孟家一倒,红砖绿瓦都纸糊的一样塌了个干净,孟玉昆续的那根弦带着自己儿子全身而退,就在断壁残垣里剩下了一个孟惊雁。也就是到了父债子还这一步,才显得出孟惊雁原来是孟玉昆的儿子。
“片酬,我会多催着的。你这两天没档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是吃点好的,你嘴里省出来那一口两口的,也不可能一气把那个大窟窿堵上。”于晨说着,又问:“你现在有吃饭钱吗?要不我借点给你?”
孟惊雁戴好了口罩,直接朝外走,口气倒是挺轻松:“有钱的,你孟哥怎么会没钱吃饭?”
于晨看着他这副火烧了眉毛也不知道发愁的样子,心里都替他着急:“房子呢?房子你找了吗?还有半个月就得开拍了,到时候你睡公园长椅吗?”
孟惊雁顿住脚,朝着于晨弯了弯眼睛:“甭操心了,我找,我今天回去就找,成了吗?”
于晨恨铁不成钢地瞪他,瞪完又不由一阵心疼,这个人就知道硬撑,但其实脸都打肿了他也充不成胖子。
正是下班高峰,孟惊雁没让于晨开车送他,自己去地铁站挤地铁了。
一路走他一路想于晨叮嘱他的事,他也知道房子很快就要交出去,他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前一阵子每天打开手机都是一长串一长串的消息,五花八门的电话号码和邮箱,有的官方有的直白,有的凶神恶煞有的语重心长,但是信息提取出来却是出奇的一致,简单一句话:“什么时候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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