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过李泯的第一手剧本之后,才发现李泯确实是不一样的。他的影片谁都看得懂,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东西,每个人看完之后收获的还都不尽相同。
王哲就有点后悔以前没进电影院看他的片子了,那种随着画面一帧帧展开而一步步沉浸入剧情里的感觉,一定非常畅快。
景予看了看客舱的方向,慢吞吞道:“李导三年前筹备过一部片子,叫《造神运动》,讲的是一个神被信徒毁灭后,信徒们又重新制造出一个神来的故事。”
“当时大受欢迎,还没开始制作就热度极高。”
“后来有影评人质疑他,他剧本里的人物总是只有标签化的性格在支撑着,全都是模板化的喜怒哀乐,这样的他真的能拍好一个人性神□□织、无比复杂的故事吗?”
“后来你猜怎么着,”景予说,“李导没有拍那部电影,他放弃了它。”
“因为他确实不懂感情。”
“也没有普通人的人性。”
景予指着自己的胸膛,点了点心脏的地方,眼神很清澈。
“他这里,缺了一块。”
所以他觉得王哲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在和李泯相处的短短一段日子,景予可以隐隐发觉到,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里,可能欠缺关于爱的教育。
这是李泯有生以来难得的短板,他很想、很想帮助他修补上这块短板,但并不是那么容易。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的李导,难道因为听他讲过几次这些词的词义、近距离感受到粉丝的爱,就会突然开窍了吗?
所以如王哲想象的那些,很显然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王哲拉长了音调,不太相信地说,“明明他在新剧本里就写得很好,完全不像不懂人性的样子……”
景予竖起食指放在嘴边。
“因为他在努力学习。”景予说,“他在进步。”
王哲愣愣地看着他转身走了回去。
……
景予回到座位上,发现李泯合着眼已经睡着了。
冷气开得有点足,而李泯又没有盖小被子。景予停下脚步,想了想,踮着脚,认真地把他头顶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一低头,又看见李泯身旁的窗户没有拉下遮光板,于是弯腰伸手去拉——
脚一滑。
……
………
景予无数次痛恨做出了这个决定的自己。
在经历了他一番洗礼的王哲大彻大悟、为自己脑补过度而自责地掀开帘子走出来时,迎头就看见景予以一个非常浮想联翩的姿势趴在李泯腿上,而浅眠的李泯眉头微蹙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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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还在当替身吗?
首先屏住呼吸的是王哲。
他因为极力抑制自己的表情而鼻孔大张,瞳孔骤缩。
在面部抽筋之前,王哲迅猛地捂住了嘴,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了出去。
帘子落下来的窸窣声加重了景予心中的绝望。
他麻木了已经。
景予双手撑着座椅,试图一点也不尴尬地端庄地爬起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然后失败了。
他要撑着自己起来,就必须先从趴姿转变为跪姿,而转变为跪姿就得跪在李泯的大腿上,那个姿势好像更不妙了。
景予开始慎重思考如果自己现在放弃人类身份伪装成一个坐垫会不会就能脱离了尴尬。
……
“你怎么了?”
李泯刚醒,嗓音带着干渴的微哑。
他问出的第一句,不是“你在干什么”,而是“你怎么了”。
他首先在意的,是景予的状况,而不是自己的处境。
周围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景予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传出话来——“李导。”
李泯轻微地偏了偏头,“嗯?”
这道声音离他又近了一点,让他更加清晰地品味到声音中的质感。
他怎么回事。
他怎么一点都不奇怪我为什么趴在这里?
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抗拒、一点都不愤怒?
……他怎么一点都不急着赶我走。
景予脑内弹幕乱飙,几乎快刹不住车。
但一个问题都问不出口。
他用力揉着被压在脸下的那团布料,思路开始迟钝,迟迟没想好下一句该说什么话。此时,他一低头,看清了那团布料是什么。
是李泯的西装外套。
景予下一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后挺站了起来,充分利用了惊人的腰腹力量,都没要人扶。
本来想要拍拍李泯被他rua皱的衣摆,手刚伸出去五厘米,他就停住,又收了回来。
金鱼,不可重蹈覆辙!!
景予一个120度鞠躬:“对不起!打扰您午睡了!”
然后,他飞速逃离案发现场,掀起小毯子把自己埋住,用了三秒钟进入假睡状态。
心跳在黑暗里愈加剧烈,咚咚咚咚,胸膛都快要被撞破了,像刚跑完一千米似的呼吸不过来,血压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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