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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跟着近了,近到珠帘前,黑暗里不见面容的一个影子,只见得他的一个身形轮廓……她低头想藏眼中的热意,可转念一想,如此黑,谁瞧得见。
    “明天……是腊月初八,”何未抬起头,隔着眼前的水雾看他,“我想找你陪我过节。”
    他的影子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刚才是假话。我能不能……说句真话给你听?”她笑,带着轻微的鼻音轻声说,“来的路上我就想着,只要能见到,怎么都要抱你一下。倒不是因为想怎么样……”
    她眼睛酸得难受,却不想让眼泪掉出来。
    忽见满室的黑里,他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向她走过来。
    她屏着息,看着影子越来越近……脚下站都不敢用力,像踩着薄冰,稍一用力就要碎。直到男人的手掌压上她后背,搂她过去,她才像站得实了。
    原来……她眼睛更酸了,原来他真的很瘦,抱实了才能觉出他受过多少的罪。
    第13章 今朝海棠香(4)
    脑后被他的一只手压住,她恍惚着还在想,要不要抱实一点儿。可没法再抱得更实了。她的额头挨着他的衬衫,闻着男人身上受伤后有的外敷药物的气味,想到上次也是这样……
    “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在天津她没经验,这一回有了。
    “没有。”男人呼出来的灼热气息落到她耳廓上。
    她眨了下眼,克制着情绪,鼻音更重了:“那你身上……”想想,笑着说,“挺好闻的。”不乐意说实话就算了,不勉强你。
    谢骛清在黑暗里,笑了。
    她见他笑过许多次,已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笑的样子。
    他松开怀里的女孩子,在一片黑里找到壁灯开关。一道光亮拉他们回了现实。他就着光线瞅了她一眼,方才抱何未,能感觉得到她大衣上裹带着寒气。
    他对外问:“炭火有没有?”
    “有,”武官像个土行孙似的冒出来,欢天喜地端着炭火盆,“刚烧的。公子爷说过,二小姐不喜欢多穿衣服——”
    谢骛清望过去,武官立刻放下炭盆,溜了。
    两人相对立着,因刚抱过,何未始终不大能坦然直视他。但像能感知到,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这里。“我不是……随便谁都要抱一下的。”她深刻觉得此事须说清楚。
    没见回音,她抬眼看,他显是在笑。
    “上一回肯定不算数,”她无端心虚了,轻声说,“那是公事。”
    谢骛清见她势必要论出一个是非曲直的神情,让着她说:“不管是公事抱,还是私人抱,都按你说的算。”
    ……
    何未想,他是否学过诡辩术,没人说得过他?
    他在屋子里溜达着,在多宝格隔断墙里的一个白瓷碟里翻找到飞艇香烟盒,敲了敲香烟盒,想想,又丢回去,对门外要了壶热茶。
    趁人送水的空档,他进卧房,想收拾床榻。何未立在珠帘外,见他要收锦被,轻声道:“我又不进去,你倒不用收拾床。”
    谢骛清背对着她,将锦被折了几折,叠成一条,摆在床内侧。
    他顺手把书桌上写了几个字的白纸抽走,攥成了团,出来便丢到火盆里。赤红的火苗子一下子被纸条撩得冒起好高。
    “为什么烧它?”她猜出这是给他姐夫写的,如同上次给赵参谋的。
    “一时想不出什么特别的话,”他平淡地说,“写得太多了。”
    纸虽烧得一时旺,却是个热闹,转瞬火苗就灭了。
    木炭长长久久地烧着,灰黑里透着鲜红。
    何未盯着那红,越看心越沉,筹谋安慰他。他已指坐榻,两人隔着一个矮桌子,坐到一张榻上。壁灯在照片墙那里,照到他们这里的光线已弱了不少。
    谢骛清将滚烫的茶水倒给她,像熬着耐心似的,并不开口。
    他的脸也是真的瘦。幸好不是棱角分明的面相,瘦不至脱相,只是让人瞧着心怜。
    “今日你问,我答。”他倒是痛快,知她揣了不少疑问。
    “我二叔刚回来,”她轻声说,“我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些事,不知该先问哪一件。”
    他不意外:“已经得到答案的,倒不必再问。谨行发电报的内容,我全知道。”
    何未由衷说:“谢谢你,处处为我着想。”
    谢骛清笑了笑,没说话。
    “二叔想见你。”她又说。
    “因为谢山海?”他仍不意外。
    真是他。
    “你早知道我们家还做什么?”她问。
    “就算没和你二叔有生意往来,也猜得到,”他举杯,吹去杯中浮叶,“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有天大的悟性,也不可能凭着一朝兴起就把救人的路子走得如此顺。”
    “二叔一直放我在历练,”她嘟囔,“而且,我不是孩子。”
    白雾在他脸前,他微垂了眼,笑着说:“是,你的眼界早超过了同龄人。”
    还有一问……她犹豫着。
    “这便问完了?”他瞧过来。
    她试探说:“还有想问的,你未必肯说。”
    谢骛清笑答:“我不喜欢欺负姑娘家,尤其你这么小的。既说让你问,就会答。”
    反复强调年纪,像亲手划了一道鸿沟。
    何未不怎么高兴,没吭声。
    “还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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