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那么伤心,便是姜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哑叔没有亲人,丧葬费是姜麓出的,丧仪由房里正主持。哑叔的坟就在小屋的后面,碑文却让房里正有些犯难。
哑叔无姓,所以小河也无姓。
古人极重宗族,也重血统。像哑叔这样的没有来历的人,生前没有告之别人自己的姓氏,死后谁也没法替他做主。
立碑之人是小河,房里正问姜麓该如何写。
姜麓问小河,“你想姓什么?”
既然无姓,何不自己给自己一个姓。
“我…我…”小河流着泪,“我不知道。阿公以前说过,如果他不在了,让我跟着夫人。以后我就是夫人的人,求夫人给我赐姓。”
这话的意思谁都明白,哑叔是想让小河做颜家的下人,认姜麓为主。
所有人都看着姜麓,姜麓说:“你觉得姜这个姓怎么样?”
那就是姓姜。
“姜河?”姜沐惊呼出声,这名字也太像他们兄弟了,不知情的一听还以为是他们国公府的子孙。
姜麓淡淡看了姜沐一眼,“姜河不错。”
小河“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房里正不无感慨地想,这孩子也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福,能碰到夫人这么心地善良的主家。这以后他跟着公子和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
哑叔下葬后,小河正式改名姜河。
姜河这个名字,让姜沐很不满。他找上姜麓,理直气壮让她给姜河改姓。“天下那么多姓,他姓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姓姜!”
“你和你爹一样,莫不是以为天下姜姓唯你们国公府独尊不成?你们是姜姓之源,还是你们家是姜氏所有人的祖宗,凭什么别人不能姓姜?我告诉你姜沐,我姓姜,小河也姓姜,我们的姜和你们国公府的姜不是一个姜,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姜沐气得不轻,这死丫头有没有搞错。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与国公府划清界线。
世家家仆随主人姓的不少,可是那个小河连名字都和他们兄弟二人极像,说破天这都是犯忌讳的事。
“你既然不肯给他改姓,那你给他重取一个名字。”
姜麓冷笑,“为什么?为什么要他改名字?你如果心里不舒服,你何不自己做主给自己改个名字。与其强人所难,不如从自己做起。”
姜沐自认为自己已经退让一步,不想这死丫头毫不相让。她给他等着,他要写信给大哥,看看大哥是向着她还是向着自己。
姜麓由着他去,转头就让小河唤自己姐姐。
如此一来姜沐气狠了,赌气不和她说话。他斗不过这个死丫头,他还斗不过一个孩子吗?于是他找上小河,让小河要么改姓要么改名。
小河被吓傻了。
小新子看不过去,出来替小河说话,然后是万桂举和陶儿。几人都站在小河一边指责姜沐,把姜沐气得饭也不吃跑到后山荒地那里生闷气。
他发狠地拔着草,怒火无处发泄。
“本公子是国公府的少爷,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给本公子气受!你们给我等着,等本公子后杀回奉京,定要让你们好看!”
“你想要谁好看?”姜麓不知何时过来。
姜沐哼了一声,这死丫头肯定是来看他笑话的。
“你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不假,但你又不是太阳又不是月亮,世人为何要奉你为中心,又为何要围着你转?”
“我的要求又不过分,我就是让他改个名字。家里的那些下人无论姓也好名字也好,我们想改就改,这都是寻常之事。”
“小河不是下人。”姜麓冷脸,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宇宙中心。“他是我弟弟。”
说到这个,姜沐更是来气。
他觉得姜麓是故意的。
“你好得很,怪不得父亲和母亲不喜欢你!”
“没错,他们是不喜欢我,那又如何?”姜麓语气冰冷,“我从不认为自己能让所有人喜欢,我又不是银子。即使是银子,也有人视之为阿堵物。所以我只做我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姜沐震惊地看着她,“你…谁也不在乎吗?”
“那倒不是,我只在乎我在意的人,旁的人我多余一个字都懒得说。”
姜麓走之后,姜沐一直在想她说过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喃喃,“她跑来和我说这些,是不是说明她其实是在意我的?”
那丫头脾气大,如果不是怕他多想肯定不会过来。如此说来在她的心里还是有他这个三哥的,他…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
名字的字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此后姜沐没有再提。小河忐忑不安地与他堵面碰到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姜沐再看到姜麓,依然是黑着一张脸。
姜麓懒得和他计较,对他幼稚的行为和举止视而不见。
大昭四小接着开荒拔草,一天下来筋疲力尽,谁也顾不上谁,吃完饭倒头就睡。姜沐也没有精力戏弄万桂举,反而还能容忍姜麓把万桂举安排到他的东屋。因为野母猪快要生产,猪圈那边不再好睡人。
第二天早上一看,开出来的荒地大了许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沐惊问,他以为眼睛发花。揉了好几遍之后再看,他们昨天没拔到的地方确实被人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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