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传言中的苏清染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神却没离开桌对面的莫默,“不过这儿好像有人不欢迎我呐。”
莫默冷笑了一声:“知道你还不走?”
——多少让人意外。
莫默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向来都是冷淡又随性的,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恶意,至少是这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们有仇啊?”萧言诗非常耿直。
“毕竟是没事爱管着妹妹的亲姐姐嘛,”苏清染像是丝毫没有在意,拉了一个椅子坐下,“就是当姐姐的有时候会比较怀疑自己。”
莫默没说话。
“我其实看了剧本和听了歌……”
“改天聊吧。”忽然,黎决轻声打断了苏清染的话。
在对方的视线里,男人神情如常:“反正么,按照刚才的样子,好像也讨论不出什么东西。”
“聊吧,我觉得都可以,这个东西我不是很在意。”莫默神色微敛,口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一时间有点儿僵持。
“哎呀,是因为我来得太突兀了吗,”苏清染笑了笑,双手搁在桌子上,上半身微,“要不然我们讲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小默,我前两天见到那位,你初二那会儿告白过的学长,好像还是……”
“苏清染。”
莫默的语气仿佛含了霜,跟着气氛一点点冻结。
说完这句话,人也站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说,快步走了。
哪怕前后只有十几秒,但这样骤然的变化,却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片刻后,白亦琛跟着站了起来:“我去送送她,抱歉。”
抱歉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钟芷茵见此,也站起来,临走时说了句:“萧小姐,苏影后……”
“不用,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找我吧,我对这歌挺感兴趣的。”萧言诗摆了摆手,自顾自按着她身上披着的薄外套,也跟着往外走。
不过片刻,雅间只剩下两个人。
黎决没动。
他本来觉得,要跟着莫默。
——她那个状态实在不对。
可苏清染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像是某种挑衅,又像是某种试探。
无声的气氛像是一根被拧紧的绳,反而因为只剩下两个人,变得愈加沉默又紧张。
这种暗地里对峙的氛围,在苏清染开口的时候,摆到了明面上。
“我说是谁,一直在给她那些毫无意义的希望。”
黎决挑了挑眉,没什么情绪地接了句:“我还没听莫默说过,她还有个当影后的姐姐。”
“不仅是这样,如果不是阿羿在晚宴上给她解围,你们都不会知道她是苏家的人。”
苏清染收回了手,坐直了些,有点儿随性的:“她啊,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象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一个。”
…
莫默出生在梅雨季节,整天整天连绵不断的雨,潮湿闷热的空气,无时无刻不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苏铭集团从港市的产业发展而来,如今已成了庞然大物,但苏老爷子向来杀伐果断,将苏铭又推向了新的高峰。
长子长媳天作之合,婚后生活和美,对集团的生意也愈发上手。
有点儿美中不足的,大概是他们只有一个女儿。
苏清染五岁的时候,苏父决定要个儿子,但苏母怀孕数月,孕检时发现,这是一对龙凤胎。
——他们只想要那个儿子。
莫默从获得自己的名字开始,仿佛就意味着她是一个附属品。
一个并不被期待的存在。
她其实很敏感。
在懂事后,虽然吃穿上似乎和姐姐弟弟没什么区别,可却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在围着苏羿转,没有人问她有什么想法,却都在夸赞着苏羿的未来如何如何。
莫默挣扎过。
她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就开始讨厌苏羿了。
不搭理他,和人说他的坏话,抢走别人买给他的玩具。
但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被严格要求的苏羿不会在意谁不搭理自己,也不会在意谁说了什么坏话,他一直是领袖般的存在,会反过来去控制局面。
甚至会在发现姐姐闹脾气的时候,将自己的玩具全都送给她。
莫默最后一次想争取的时候,是初二那一年。
S市新开了一家游乐场,还是半大孩子的同学们都在说要让父母带着他们去玩。
像是什么独特的勋章。
她努力着,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哪怕会被指责不懂事,或者有辱自己的身份。
她不在乎,只要可以感受到一点点,父母对苏羿的那份关心和爱,就够了。
然而,一切在一场车祸中结束了。
很严重的连环车祸,苏父和苏母当场死亡,而她昏迷了半个月。
……就像是一场诅咒。
她努力地想去获得“不属于她的”东西,然后闯下了天大的祸。
苏父离世,苏铭稳定的局面一下子产生了变化,苏老爷子重新管理家族事务,派系问题像是藏在地里的蛇,随时要钻出地面。
所有人都在忙于面对眼前的危机,甚至没有人有时间过来当面来指责她的任性。
她的挣扎对所有人都是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的,最努力的结局,则是她亲手毁掉了一切,她为此感到痛苦,可结局,似乎也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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