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重新抬起脚步,也不管路途,只闷头朝前走去。但刚说了重话,仙君行路的同时,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想知道徒弟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但他等待许久,身后都再没有任何熟悉的动静。贺听风先是犹豫一瞬,觉得晾晾这小子也好,免得来日骑到他师尊头上,但在这念头产生的同时,仙君心里却生了些许舍不得。
于是忍不住偷偷转过身去,想知晓慎楼此时的动作。
不想这一眼,几乎教他方寸大乱。
只见慎楼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哪怕被师尊“遗弃”,手中高举的杂物也不肯放下,就像是以为贺听风仍会喜欢。
他从缝隙中露出的那双眼,却是通红一片,满是落寞。
贺听风紧咬住下唇,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掉头回去,在慎楼跟前站定。
“哭什么……”他伸手上前,拭去徒弟眼角的泪花。
但话虽如此,贺听风也没想让自己的言语失效,只是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对刚才之事闭口不提。
见状,知晓只红眼眶无用,慎楼的泪水便瞬间决堤,他手抱重物,自然没办法擦拭,于是任由那些泪水流下,很快,晶莹就布满全脸。
“师尊呜师、师尊……”他哭腔中带着哽咽,就好像还是个稚子一般,当街放肆也全然不怕。惹得过路的人频频回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怪事,“你连我的礼物都不肯收,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贺听风被这可怜兮兮的哭腔闹得头疼,无可奈何下,索性摊开手掌,只想着必须得先将爱哭鬼哄好了:“收收收,如何不收,给我吧。”
话音未落,仙君就觉得手上一重,他起先没注意,陡然多了重物,竟差点趔趄栽倒,好在他武功尚在,很快便稳住身形。
贺听风嘴角一抽,心说慎楼这是把集市都给搬空了吧,难不成是想借机惩罚他?
师尊接受礼物后,慎楼倒是不再嚎啕大哭了,只是默默地擦拭双眼,仍旧在生理性质的小幅度抽噎,看上去仍旧很是勉强,根本没有恢复。
贺听风艰难地越过礼物看他,简直拿这徒弟什么办法都没有,最终只好认命似的叹息一声。
“别哭,师尊错了,行吗?”
闻言,慎楼这才稍稍抬起眸来,望进贺听风那双眼睛里。他眼眶微红,泪痕未干,于眼内停留,因此瞥过来的时候,让表情显得更加委屈。
这样无意识的艳丽神色,可比傅菁故作的魅惑还要摄魂勾魄。
慎楼将泪水擦尽,近乎小心翼翼地问:“那师尊喜欢我吗?”
“喜欢,这样你可满意?”贺听风哭笑不得。
如今手抱重物之人成了自己,贺听风可没什么心意再跟对方“勾心斗角”,只想早些解决此事为好。他将礼物往上托了托,登时听慎楼继续道。
“师尊如今这么说,我却是不敢信了,该不会师尊只是在哄我吧。”
贺听风:“……”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傻小子戏这么多?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加之礼物太重,其实隐隐已有些不耐烦。脾气都被消磨得干净,哀怨地瞪了徒弟一眼,但还是任劳任怨地继续:“那你说,要为师如何做,你才能相信?”
等他解决好此事,定要好好挫挫慎楼的士气,否则,他仙君的威严该往哪里搁?
慎楼闻言,眼中微微放光,他像是一直在等待贺听风这句话,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说辞似的,立时接口:“除非,师尊同我,再入禁渊。”
第五十章
再入禁渊?
电光火石之间,贺听风忽然明白了徒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眼满脸期待、甚至脸颊残留泪痕都全然不顾的慎楼,心中极为复杂。
不过他最终还是无奈妥协,跟随对方一起入了禁渊。
虽然禁渊的开启契机为崇阳峰会后,但仙君见多识广,哪怕只进过一次,再启时空门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大概因为是禁渊内的上古凶兽皆已被除,两人再入之时,内里只剩下风平浪静。或许偶尔拂过,还能夹杂着风霜雨雪过后的沧桑。
经过这场动乱,禁渊对外自然是永远封存。连董宜修都九死一生,身为盟主的董拙,自然不会再让其他人白白丧命。
只是从此之后,这崇阳峰会的传统,也许再也不会被外人得知了。
贺听风踏入禁渊的瞬间,霎时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受阻。且这一次,仙君未曾利用分神,由于以真身入境,竟连发挥平常半数的功力都有些勉强。
但他既然能坦然答应慎楼的要求,定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天道降下这番压制,正是为了避免有心人冒进,盗取机缘,若是武艺高强人暗中联手,那么禁渊也许就不会存在那么多的秘密,让人终年抓心挠肺想观上一观。
至于魔尊大人慎楼,他身为魔修,尽管武功高强,也不受天道所限半分。禁渊能窥探到的,唯有他模糊于炼气和筑基之间的修为。
因而,慎楼完全不受限制。
这也是禁书被封存的原因之一,若非如此,人人习得魔力,恐怕会天下大乱。
这倒是让仙君心里隐隐有些不平衡,这般算下来,他似乎刚刚能与徒弟打个平手,可真算是既高兴又郁闷。
不过很显然地,慎楼将师尊拖入禁渊,其目的并非为了比试。因为这家伙,还没站稳就已经握住了贺听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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