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喜欢师尊。
慎楼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飘忽,几乎不知该如何应答。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有趣,就像是被人拆穿了心事似的,手足无措,满脸惊慌。
贺听风再次睨了眼同心结,也许是魔气所制的缘故,它比百姓许愿后自动化形的一般品更为精美,于是,似乎也更加能够体现许愿人的心意。
仙君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但在真正捅破自己与慎楼那层窗户纸之前,贺听风觉得,其实事实也没那么容易接受。
他从前认为,如若师徒之间有异样的关系连结,必然是禁断违逆,为天下人所不齿。但事到如今,贺听风已能接受良好,并且在得知慎楼心意的同时,感觉到了自己心头某些难以忽视的悸动。
慎楼哑口无言半晌,但师尊并未责怪,看着贺听风脸上虽无额外表情,但看上去好像心情不错的模样,他从无声的寂静中镇定下来,不合时宜地开口。
“那师尊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也是因为喜欢我吗?”他开口极为大胆,仿佛是窥探到了贺听风那点不曾掩饰的心思,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慎楼步步紧逼,“师尊,你喜欢我吗?”
贺听风的手猛然一抖,差点没拿稳同心结,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如果仙君对待的是其他事情,断然不可能如此仓促,如今明明是他在质问徒弟,却无端被人将上一军,贺听风颇有些恼羞成怒:“你别转移话题,明明是你喜欢我!”
他这话说得震天响,完全没有丝毫憎恶情绪外溢,看上去,竟更像是因为知晓此事而心情愉悦。
慎楼早已从师尊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如今倒是不肯用眼泪乞求了,只是唇角微动,状似委屈一般,扁嘴道:“师尊只知同徒儿狡辩罢了,对段前辈倒是一如既往,顺从得很。”
“本君哪里顺从他了?!”贺听风目瞪口呆,血压隐隐有些飙升。
他不知在慎楼心里,自己到底被想象成了什么样子,莫非对着任何人都可以腆着脸凑上去,像哈巴狗似的乞尾摇怜。
仙君活了那么多年,唯一一个令他心甘情愿放低身段、委曲求全的,恐怕只有面前这个家伙。
然而,慎楼看上去并不领情,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讥讽。
贺听风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被信任之人怀疑的滋味着实难受,让他胸口阵阵闷疼。
他赌气似的将手指绞在一起,好似不愿再看慎楼,沉默良久,最终也只是低声应答:“原来为师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无齿下作之人。”
“罢了,反正本君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大概是这趟我不该来,剩下的时间,本君……也还给陶栗,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干涉任何,你便与他一起共度时光吧。”
慎楼闻言,顿时一愣,随即慌乱不已,心知是自己逗人逗过了火,师尊连不管他这种话都说出口,肯定气得不轻。
他连忙凑上去,还没来得及求情,船帘就被人掀开一丝缝隙。船夫在外扬声大喊:“仙君,靠岸咯!”
贺听风余怒未消,赫然起身,看也不看徒弟一眼,直接率先走出船舫。
慎楼急急忙忙跟了上去,途径船夫之时,那老者还似初始一般,面向他拜礼,乐呵呵揽客:“小仙君也常来玩啊,等下次,老头我一定不收你们钱。”
被迫停住脚步,慎楼只好对人一笑,然而即刻转身下船。可上岸之后,眼前空空荡荡,早已失去贺听风的踪迹。
他心里一紧,连忙闭眸静思。好在贺听风虽然生气,却不曾因此将自己的身形隐去,慎楼找寻半晌,总算在西边发现了师尊的丁点痕迹。
也再顾不得隐藏什么身份,慎楼直接在原地运转魔息,施展瞬移,只一个呼吸间,便腾然出现在街角。
好在这世间修炼者不在少数,百姓也大多见怪不怪,对这大变活人只不过诧异一秒,就开始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情,对其是否使用的是灵力毫不关心。
贺听风的身影恰在眼前,慎楼急追上前,拉住对方的小臂,恳求似的摇上一摇:“师尊,徒儿知错,别不理我。”
仙君直接甩开他的手臂,并不搭理,只是顾自闷头走着,明显还没有消气。
慎楼被甩开也不生气,好在这一次,贺听风所言只是气话,并非要当真赶他走。而今天的事情原本因他而起,师尊现在这般模样,也都是他自己作来的,讨不得什么好。
他当即不敢停留,再度紧跟上前,又担心第二次被贺听风无视。于是不论在两侧摊贩处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斥巨资似的全部买下来。
“师尊,吃青团吗?”
“师尊,你喜欢拨浪鼓吗?”
“师尊,这玉簪与你极配,试试?”
贺听风烦不胜烦,直接站定在地,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强忍着脾气,没有拍开扰人徒弟的手臂,只是说:“别白费心思。”
如果慎楼能细思,定能察觉这五字,与他在禁渊之中对泽川的驱赶别无二致,与其说仙君此时在发脾气,倒不如说是在旧事重提,记仇使性子。
“师尊……”慎楼怀里抱着大推杂物,艰难地探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唤着,颇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一次,仙君不再上他的当,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你每次都这样,本君再也不要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