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竹抿嘴笑起来:“在军中先凑活一夜就是了。再说,咱们送来的物资兵武被人袭击,还不知道是不是要运一批新的来呢。”
言昳头疼的撑了一下额头:“我觉得军营里怪不干净的,而且还不如船上住得舒服。算了,等他回来问问情况再说。你说怎么这么久也没回来?”
言昳装上货连夜从凤翔府出发来这儿,可以说是一夜几乎没睡,此刻坐在山光远圈椅上等他,等的几乎是头打摆子。
主帐屏风后头挂着块麻布帘子,轻竹绕到后头看了看,道:“您要不睡会儿,后头有个窄床,还有个折叠的小榻。咱们的人估计在军营里,也只能睡地铺盖,条件不能比这儿好了。”
言昳总觉得那床是山光远睡的,她不肯,嘴上直说:“他在军中,肯定不可能天天洗澡,太脏了,我不睡。”
轻竹看她眼睛都睁不开,说话都像是上下嘴唇黏在一起,劝道:“小榻上也行,我给您铺上披风垫着,您就眯一会儿,等山将军回来,我肯定叫你。”
言昳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帐顶,被轻竹扶着,人已经困迷糊了:“莫不是船被烧了,家当也被人炸了,他没脸回来见我,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说着,人刚碰到小榻上垫起来的软枕,就睡着过去。
轻竹知道二小姐心里装的事儿太多,有些心疼。来了西北总是如临大敌的,除了在宝世子前头能笑一笑,言昳也就在这军营之中落得几分敢酣睡的安心。
轻竹伸手,将言昳脚上靴子脱了下来,放到火盆前烤着,瞧见旁边架子上有几件山光远洗净的皮袄与披风,也随手扯了一件,给言昳盖上。
那小榻确实硌的不太舒服,言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就感觉到一点点冷风,以及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她稍稍睁开眼,迷糊中就瞧见山光远立在门口,似乎轻竹与她交代什么。
山光远转头看向她,轻竹闪身掀开帐帘离开,又是一阵微弱的冷风,直到山光远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硝烟与血腥味。
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冷风,言昳很想张嘴埋怨他一句,但实在太困,她说不出口,只瞧见山光远摘了满手的灰玉与黄铜扳指。这年头因为□□填装速度很慢,他有时候还会在中距离拉弓射箭。
扳指被他轻轻放在了榻边小桌上,小榻上还有他买给她的包装艳俗的油膏盒子。他拿着盒子看了看,似乎发出了一声呵气般的轻笑。
言昳的视野里看不到他的脸,只瞧他动了动被冻得青紫的手指,想要伸手碰碰她的脸,伸到一半却作罢。
言昳几次迷糊中醒来片刻,目光搜寻着他才安心睡去:
一会儿他半侧着身子站立,拆了掌心的绷带,露出满是细深血沟的手背。
一会儿他似乎脱了披风,只穿着圆领黑色素袍,端着盆温水静静走过去,在远处拿巾子洗净手脸,又伸进胸膛里擦了擦。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但没有破口,应该是别人的血。
言昳再次睁眼,觉得身边很暖和,似乎是他把几个火盆暖炉都移到她榻边,又给她盖了件厚重的大氅。
他简直像是要给她捂汗治病似的,言昳热的有点睡不着,忍不住将胳膊伸出来。她脑袋不清醒,但也觉得都该半夜了,他怎么还不睡,探头看他。
山光远在屏风后窸窸窣窣,有点巾子搅动水的声音,言昳略一探头,就瞧见半个健实的肩膀,从屏风后露出,他伸手拿了块麻布巾子,沾着水正在擦后背。
言昳屏息,脑子里陡然惊醒,定睛去看。
他确实很结实,但不算肌肉健硕的夸张,只是他天生宽肩窄腰,骨架坚重。在刀光剑影中精炼到极致的肌肉,因略深的肤色、横纵的伤疤、和擦洗时流淌下来的水痕,更显得像是他峥嵘战功的铠甲。
山光远竟然是比较容易留下伤疤的肌肤,多年在金陵爆炸时留下的伤,还有着略显可怖的痕迹。也是,她五年前的时候,虽然自己受伤被他小心处理了,可她都没看一眼他的伤疤,真算是没良心了。
山光远估计是为防止信令兵突然冲撞,平日都在这屏风后擦洗,也都习惯了,并没有注意到言昳躺的位置,其实是能看见一小部分的……
言昳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微微挪了一点脑袋,而山光远正弯腰去洗巾子,她就瞧见了他后背一路向下的蔓延到腰臀的线条,以及他大腿上的肌肉,膝盖后的腿窝。
他、他真是擦全身啊?!
……她贼眼死盯着,眼见着山光远弓腰去擦膝盖,他半边身子都快在言昳眼下看全了,她实在有令她大开眼界的身姿,言昳忍不住在厚重的被褥中倒抽一口冷气。
山光远听见声音,猛地一惊,站直身子,亚麻巾子一挡,往屏风后退了半步,惊疑不定。
言昳心里大叫一声完蛋,急中生智,顺着那吸了一口气的声儿,发出了造作的“啊嚏!”
简直像是故意装嗲的喷嚏声,回荡在寂静的主帐下,言昳在被子里死死掐着两只手,哀叫了一万声要死。
山光远半晌,轻声道:“……言昳?”
作者有话要说: 言昳:别谈情叙旧,搞前世虐恋今生挽回了,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搞到手!!
第106章 .缱绻
言昳吓得在被窝里僵直成一块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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