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淑没法子,只盼阿嫣早点回来。
谁知好容易回府,又碰上成堆的污糟事。
昨日照月堂里武氏将前后因果说清,着实令谢淑震惊失色。只是那会儿阿嫣要帮谢珽处理卷宗,她又不好去外书房打搅,只能按捺着,今晨听闻阿嫣回了春波苑,估摸着午睡该起身了,便赶过来探望。
姑嫂俩已许久没见面了。
阿嫣纵曾迟疑前路,在京城时,对婆母和小姑子却仍颇想念。尤其徐秉均那封家书极厚,大抵是老实交代了跟谢淑的事,让徐太傅孙女俩心生好奇,拉着她问了好些谢淑的事情。阿嫣如实相告,愈发觉得这小姑子率直爽快,十分可亲。
此刻重聚,自是十分欢喜。
中庭高树葳蕤,投下斑驳的树影,徐秉均送的那只小兔子又长肥了些,在草地里闲玩。卷毛小黑狗来得次数多,跟它也极熟悉了,不时凑过去嗅嗅,还试着拿爪子去摸柔滑的兔毛。
两只小家伙已然熟稔,兔子不闪不避,玩累之后,见小黑狗躺在那儿睡觉,也自凑过去睡在旁边。
谢淑瞧着忍俊不禁,说小黑在院里孤单,也想养只兔子给它作伴。
阿嫣莞尔,“不如把这只送给你?”
“哪能夺人所好呢。”
“其实不算夺,原也是别人送的。”
那个别人,恰是徐秉均。
谢淑自然清楚这兔子的来处,觉出阿嫣话里的揶揄,忍不住伸手拍过去,脸上却已浮起笑意。
她向来不是扭捏的性子。
年将及笄时遇到中意的少年郎,谢淑从未想过却避。先前雪场射箭,之后赌约为戏,借着谢琤这股东风,她跟徐秉均已极为熟悉,这半年来裁的衣裙,多半都是照着徐秉均输给她的画作来绣。
春日里绿杨陌上,盛夏时浓荫猎场。
她偏爱少年文武兼修、风姿清隽,他欣赏少女爽飒率真、所见皆同。像是两条悄然奔流的清溪,在转角处汇聚,不历险滩风波,似有前程万里。彼此的心事已然洞明,只差久候的契机。
谢淑从没打算瞒着阿嫣,先前还曾夸耀过裁剪成画的衣裙。
她笑了片刻,忽而牵住阿嫣的手。
“这趟去京城,都顺利么?”
“都很顺利。”阿嫣抹去途中的惊险,知她关心什么,径直含笑挑破,“我还去拜见了徐家祖父。”
果不其然,谢淑眼底流露亮色。
……
老太妃的身体调养整日后,好转了不少。加之有视若眼珠的外孙女陪在身侧,翌日就有说有笑的起来。
只是毕竟上了年纪,气怒攻心时晕厥了数回,到底十分伤身。哪怕言谈含笑,神采却差了许多,更不似先前精神矍铄。好在郎中十分用心,几剂汤药服下后,瞧着气色倒也还行。
因谢瑁的事,今年府中不宜演乐,就连先前武氏准备的中秋宴都颇简薄。
但中秋佳节毕竟不宜虚度。
听说武氏要出城散心,老太妃倒未反对,只说谢奕和越氏还在丧期,不宜游玩作乐,旁的全由武氏做主。
武氏遂只带了谢珽和阿嫣,又派人往军营里走了一趟,让谢琤也告假过来。
赏秋的地方选在六夷山。
此处山高水深,林木茂盛,夏日里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到了秋日层林尽染,又是另外一番瑰丽景象。且此处亦有温泉,虽不及西禺山的出挑,却也是高门贵户惯爱往来之处。
昨日后晌,仆妇就已先行过来准备。
待阿嫣她们的车马抵达,已是酒席果脯俱备。
温泉在半山腰,过夜歇息用的屋舍也多绕其而建,赏景的绝佳地点却是山顶。往开阔处一站,能将远近叠嶂起伏的山峦尽收眼底,连同南北两坡红黄交杂、绿荫成片的景致,也都能观玩,瑰艳若彩画。
只是山巅的风太大,不宜宴饮。
好在山峦亘古,前人游玩了数百年,早就有人挑了背风处建起座亭台,由州府每隔两年检看翻修,可供用饭赏景。
食盒掀开,里头菜汤犹热。
仆妇们忙着筹备时,远处两匹马沿着山道迅速飞驰而来,却是谢琤和徐秉均。
谢琤是依命赴宴。
徐秉均则是来找阿嫣的,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两匹马在跟前停驻,谢琤最先上前。徐秉均在不远处站了会儿,等他们母子说过话,武氏朝他招了招手,才上前拱手行礼道:“拜见太妃、王爷。”轮到阿嫣时,却收了客气姿态,只亲近地叫了声“楚姐姐。”
武氏知他与儿子交情好,且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进了军营不畏劳苦,弓马骑射、刀枪剑戟都长进飞速,十分欣赏。
此刻瞧见,不由打趣道:“珽儿到了京城,阿嫣的弟弟都叫他姐夫。徐小公子,你也该改口了。”
叫谢珽姐夫吗?
徐秉均可不想跟凶神恶煞的谢珽套近乎,只讪讪的笑了笑道:“太妃说笑了,王爷身份尊贵,礼数岂能废弛。今日贸然过来,是因楚姐姐刚从京城回来,我听谢琤说她要来此处,又记挂家中亲人近况,故赶来问问。叨扰之处,还望太妃和王爷勿怪。”
说着话,又端端正正的行礼。
武氏笑而颔首,“阿嫣在魏州没个旧交,你远道而来投身军中,许久没回家也是难得。中秋过去未久,今日权当补上你们姐弟团圆,与我们一道用饭赏景,明日再和琤儿回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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