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妃厚爱。”
徐秉均又不是没眼色的傻子,知道王府里事多繁忙,人家母子夫妻难得团聚散心,他在这儿添乱委实不太好。只说待会问过家中近况,便要回营,免得耽搁训练。
说话间应邀入席,不自觉打量周遭。
谢琤知道他在找谁,忍着笑撞了撞他胳膊。
徐秉均回头,目露疑惑。
谢琤随即凑过去道:“她没来。”
极低的声音,除了耳力极佳的谢珽,几乎没旁人能听到。
徐秉均原只是下意识寻找,盼着能瞧见那道身影,被谢琤毫不留情的戳破,当着武氏的面有点紧张,险些没揍他一拳。少年面上波澜不惊,赶紧偷觑武氏神情,见她毫无察觉,暗自松了口气,目光一转,正好对上谢珽的。
端贵身姿,冷硬气度,他身上威仪如旧。
不过比起从前的暗吃飞醋,这回谢珽进京,已将诸事看得分明。
在徐家别苑里,阿嫣与徐元娥去闲逛时,徐太傅曾单独与他谈话,只字不提朝堂政事,反倒说了许多阿嫣的事。
从她幼时的冰雪可爱,聪慧伶俐,到这些年修习书画音律、承袭先太师衣钵时养出的沉静性情。以及安静之外,她流连市井红尘之乐,贪恋寻常野趣的少女娇憨。
一路听完,他竟比楚元恭还了解阿嫣。
想必老友故去,他是把阿嫣当亲孙女养的。
阿嫣与徐秉均的交情,便也分明。
更何况阿嫣如今心在何处,谢珽是最清楚的。此刻再看徐秉均,就跟看可爱纯善、爱护姐姐的小舅子楚宸无异。
他甚少留意谢淑,也不知背后的猫腻,瞧见徐秉均,倒是想起了件事情。
“今晨收到令尊来信,说他过两日能到魏州,瞧瞧你在军中的近况,顺道看望阿嫣。”他随口说着,斟了三杯酒,给武氏和阿嫣各分一杯,自留一杯,又把酒壶递给谢琤,让他给客人满上。
徐秉均与阿嫣同时讶然——
“家父要来魏州?”
“徐叔叔要来魏州?”
异口同声的问题,说完后又面面相觑。
谢珽觑向身侧,“你不知道?”
阿嫣捧着茶杯摇了摇头,稍加思索,便又低笑道:“想必是觉得会叨扰王府,索性径直找上夫君。”
毕竟徐秉均的父亲徐弘有官职在身,既入河东地界,拜见谢珽也说得过去。
何况,阿嫣觉得徐弘不只是看看而已。
魏州与京城千里之遥,若只是看看处境,何必告假远行,亲临此处?
或许是得知儿子的心思,有意相看。
少年男女深藏的心思固然是私事,若想长久,终须父母点头,媒妁聘娶。徐弘亲自过来,若谢家态度明朗,便可成全儿子的心思,若谢家不愿嫁女,也可早点死心。
前程如何,谁都说不准。
徐家一直将她视为年弱的孩子,想必对此事并无把握,怕她夹在中间尴尬,才径直去寻谢珽,拿公事来掩盖。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
具体如何,徐叔叔来了就知道。
阿嫣笑瞥了眼徐秉均,并未多说,只在小宴结束时将回京后见闻尽数转述。又说府中众人无恙,让他不必担心。
而后登临山巅,远眺赏景。
徐秉均则告辞而去,没再打扰人家团聚。
……
整日游赏秋景,傍晚时兴尽而返。
晚饭安排在别苑。
自打谢珽出征陇右,母子几个已很久没单独出来散心了。
如今圆月虽缺,夜色却仍极好。仲秋的夜风凉而不寒,如水纹拂面。披件薄衣坐在中庭,既有澹然月色,亦无蚊虫滋扰,惬意之极。
琉璃为杯,酒液斟满。
有一坛是去年秋天武氏酿的,掺杂桂花香味。还有一坛梅花酒,是阿嫣腊月时采了府里的梅花,拿到武氏那里,一道酿成清酒。
此刻阖家围坐,细斟慢品之间,不免提起早已故去数年的谢衮。在这团圆之夜,格外引人思念。也提起了阿嫣的家人,和素未谋面却名满天下的先太师。
后来又说到了箜篌。
在座之人,除了谢琤幼时贪玩,对音律无甚兴趣外,其实都颇擅此道。只是谢衮过世后,武氏彻底收起往日的柔软心肠,不曾抚摸而已。
阿嫣的到来,似拂尘轻轻扫去积尘。
去岁中秋之夜时,阿嫣一曲箜篌令谢巍都赞不绝口,后来到西禺山为她庆贺芳辰,谢珽也曾破例为她抚奏。如今又逢团圆佳节,想着当时的清音雅韵,竟勾得人有点手痒。
仆妇寻了一架箜篌搬来,三人各自试了试,武氏竟然也未手生。
遂借月夜小酌的雅兴,抚奏了两曲。
如是消磨秋夜,竟是元夕之后少有的愉快时光,说说笑笑的,直至亥中才罢。
武氏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已有几分醉了,怕去温泉泡着会犯晕,宴散后便由仆妇扶着回去歇息。谢琤是个极有眼色的,且少年人到这年纪时已经懂事了许多,瞧二哥兴致极佳,猜得良夜难逢,他娶了会碍事,遂丝毫没提温泉的事,抻着懒腰打着哈欠便回住处去了。
美其名曰补觉。
剩下个薄醉娇艳的阿嫣,被谢珽轻而易举的抱去了温泉。
外裳松散剥落,只剩下单薄的中衣蔽体,温热的香汤没过肩膀,整个人被谢珽圈进怀里时,阿嫣简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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