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京去,没那么简单,十一郎是官家,可他没有罢免章惇的打算,只要还想用他,就会受制于他。
但事情总归是越来越好。年轻强横的官家非要压着俩人和睦共处,就算章惇心里不愿意,我心里也不愿意,那场面也很好笑。想编个故事戏谑一下。章惇偏向于法家,不怜惜民力,极力压榨,而自己不是,将来回京之后,有许多吵架的机会。
天子以日代月,27天之后除服,换掉粗麻丧服,改成蓝色、白色或灰黑色无刺绣无纹饰暗花的长袍短袄。后宫中全是这样的打扮,看起来沉重而美观。
向太后所居慈明宫、朱太后所居圣端宫都不用动,刘皇后被加了昭怀皇后的尊号,慢慢准备搬家。
王皇后直接不和官家分居,暂时住在一起。
保母正式退休,虽然依旧住在宫里,却不再负责管理官家的生活起居。
林玄礼在登基之后狂看国家绝密资料,都看完一遍,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啥也没记住。
到了日子,被群臣们簇拥去祭祀先农坛(祭拜神农氏),随即是耕耤礼。
官家牵着牛,丞相和枢密使扶着犁,满脸庄严肃穆的耕了先农坛旁边的一亩三分地,洒下开封府选送的优良种子。
回宫时扶着龙辇:“章惇,上来说话。”
章惇推辞道:“臣不敢。”
林玄礼知道按照套路应该说一下他劳苦功高,然后他谦让一次,我再说我怜惜老臣,他再谦让一次,客气半天弄上来。
寒风挺冷,大伙都在这儿冻着呢,省略步骤,直接伸手搂住:“来嘛。你是辅国重臣,我要是再小几岁,六哥该托孤给你,请。”
章惇抿了抿嘴:“官家先请。”
先后上了车,当然不可能坐在一起,龙辇里就没考虑还有第二位乘客,设计上只有一个宝座。章惇考虑了一下,自己这个岁数,这个身份,如果直接坐在地板上,不太合适,坐在官家身边,更不合适,真是进退两难。
就站在车里:“敢问官家有何吩咐?”
林玄礼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过来坐这儿,一起回去。”
章惇越发警惕,一边怀疑他要为这些年的积怨报复(虽然没多大事,但成了皇帝,事儿就大了,皇帝永远比最小心眼的丞相更小心眼),一边又奇怪,君臣之间深谈过几次,不是特别投机,官家经常有点不满又不说,下次见自己时又高高兴兴,令人不安。
很难想象十一郎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倒回去推敲也不是。
“官家体恤老臣,臣恭敬不如从命。”
林玄礼的手搭在他背上,隔着棉衣都能摸到骨头,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臣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他柔声安慰道:“你是六哥留给我的,唯愿咱们君臣不疑,你还能放心理政才好。”
[你是六哥留给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六哥:(⊙_⊙)什么啊?]
[就是那种六哥愿意把他宠上天,我接手之后也要这么做,因为他的能力值得的。]
[六哥:你觉不觉得有点…怪怪的?]
林玄礼一边精分一边说:“我在治国方面不如六哥,章惇,你也知道,六哥生来就为了做皇帝,我不一样,我生来就负责吃喝玩乐,花六哥的钱。咳,扯远了。请你上辇没别的事,蔡京上奏弹劾你,说你背地里议论我轻佻浮躁,还有点顽劣,以及屡次上奏劝谏六哥约束我。你没看见他刚刚的表情吧,又疑惑,又兴奋,又不安,太好笑了。”
章惇静静的看着他。
林玄礼笑嘻嘻的挑眉:“我觉得当时说的很对,要是有人当时不这么看,那准是我的家仆。以前不敢说你小心眼,嘿嘿嘿,诶嘿嘿嘿。”
太爽了我终于当面说了这句话。你收拾蔡京吧!收拾人这方面你擅长,我态度够明确了,也很有诚意,接下来该你拿出诚意来对我。
章惇秒懂,但不是很赞同。心说:真想让我放心就别把苏轼调回京,我几乎至他于死地,等他回来之后,又怎么能和平共处,我的政策必然受阻。
蔡京有野心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这种迫不及待的排挤和取而代之,哼。
回去就找茬让他去南方,比南方更南的地方!
是有人说我睚眦必报,没有容人之量,这很好笑吗!赵佶!这哪里好笑?
年轻的官家笑了好一阵子,最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以袖掩面继续吭哧吭哧的笑,还不敢笑的太大声,小声笑的发颤。
章惇:……
就在这种杂音中盘算如何抓蔡京的错处,这个中年人行事缜密而端正,勤勤恳恳,没有什么明显的弊病。嗯?有了!
章惇决定让他别笑了:“官家,房陵保康军、南阳武胜军、安康昭化军、汉东崇信军的争夺屯田之地,多有摩擦,请官家重定军界。”
林玄礼想了想,路是京西南路,首府是襄阳府,章惇说的是其中四州的驻军。在心里回忆了一会地理位置,想起来了,还想起来襄阳府的湖北菜,超级好吃!但几军的将军是谁没想起来。面沉似水的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嗯。”
谁来着?抢什么地方?知州和守将是谁?四个州交界吗?
想了半天,梦回高三,确定自己记忆力真不行,回宫去拿着将军、监军、知州与此有关的奏札共十二本开始逻辑推理到底是谁缺德占人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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