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聚过来四十多名士兵,一个个年纪都不小,大的五十多岁,小的三十多,肤色黝黑,有些人是古铜色的肤色,看不清楚脸上的刺字,饱经风霜,脸上沟壑横竖如田垄,脸上瘦的凹陷。是那种又瘦又力大无穷的农夫、矿工身材,声音沙哑:“林礼,听说你敢出城追击敌人。”
“你不怕死在城外?也不怕被朝廷那些官老爷问罪?”
“你要是真敢出城追击敌人,俺这贱躯,愿效死力。”
林玄礼莫名的感动,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遥想当年……或者是九百多年之后,大概也是这样一群人吧。本来想吟诗增加一下气氛,终究不是正经文人,一句诗都想不起来:“我敢!趁着现在有空,把名字籍贯都记下来,不论死活,必然有人给你们钱。”
说罢,也没有笔墨纸砚,捡了一具西夏人的尸体,扑哧一刀,沾着血准备在墙上写。
会写字的自己蘸着血写了,只留了名,自从入伍成了军户,籍贯也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快速写完。
都监咳嗽着还要阻拦,可是眼前天旋地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都头们都服了,您瞧咱们守将这装的,装说不出话装的可真像一回事。
林玄礼想了想,把都监身上的大红披风,头上的头盔都抢了,披风给自己系上,头盔也给自己戴上:“有劳几位都头为我压阵。”
林都头等人纷纷点头,挽着弩:“从那座城门出?”
“东门!”
城头上的雪逐渐变大。
城墙下的西夏士兵,按照围绕城池的四个方位来说,西边的还坚守不退,西南西北两边的士兵都开始收拾营帐,聚在一起准备离开了,东边的西夏兵也在向后退,收紧了之前宽松自由的活动范围,退到护城河之外二百米外,徘徊不定,在等消息。
枣红马很通人性,知道这些天,主人没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又听喂马的士兵连声哀叹,紧张的都快绝食了。现在一看主人什么事都没有,立刻撒着欢的冲过来,伸着舌头一顿乱舔。
林玄礼跟它亲热了一小会,有点想叹气,又忍住了。去旁边挑选了武器,□□。
二十多斤的□□,约有两米三的长度。颠了颠,隐约比上辈子在健身房里用的杠铃杆轻一点,当年拿杠铃杆试过比划,三十六斤精钢大棍耍起来是真累。
其他人或拿大刀、陌刀、安上木棒的朴刀、或拿狼牙棒(长杆)、长杆骨朵。箭囊里塞了二十只箭,身上斜跨弓、腰上挂着刀、手里拿着盾牌。叮了当啷的爬上披着铠甲的马背。
林玄礼也上了马,门卒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不该开城门,吊桥倒是不用,护城河都被填平了。
“西夏人退了吗?”
城头上盯着的都头高声禀告:“还没有!”
法曹高声命令:“把猛火油柜搬到城门口去,一旦西夏人要追击入城,立刻放火。”
林玄礼抽空洗了手,拿糖分给跟着自己出城的士兵吃。鼓鼓囊囊的荷包瞬间变空,空空荡荡的宫样刺绣花卉荷包里只剩郡王金印,是保母的手艺,她还给唐刀绣了个一模一样的套。
也不知道郭子仪的唐刀有没有群体威慑作用……反正这次没带着,这玩意上路会被没收。
疲劳时吃糖能快速补充体力,增强运动表现。
士兵们老脸上满是迷惑,还是不爱问,因为长官通常不会回答。拿来就吃。
林玄礼姑且安排了一下战术:“我们出城之后,两两并排前行,各自只用对付半边敌人,直接杀向敌人。就在城南这里穿插厮杀,你们跟紧我。”
有人问:“杀出去找援军吗?”
“太远了,乱军之中恐怕来不及分辨敌我。”林玄礼顿了顿:“西夏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杀出去,他们现在没有上马,可上马时又很快。城里不击鼓,出城不喊杀,能悄悄接近多少算多少。”
士兵们纷纷点头:“遵令。”
李教头呼和着指挥道:“快找绳子来。林郎君,倘若敌人追击的紧,我们只能关城门抵挡。到时候您到绳子这里来,俺们把你拉上来,保准您毫发无损。”
林玄礼瞄了一眼士兵们的神色,他们倒是习以为常。呵斥道:“别说泄气话!”
饱经战火的城门悄悄打开了一米五宽的一道缝,两两一骑悄悄溜达出来了。
林玄礼正要带头冲锋,奈何西夏人反应迅速,有人快速上马,又有许多人直接站着、蹲着弯弓搭箭,瞄着来人。
林玄礼一瞧这是要万箭齐发,远距离的对峙了一会,对面西夏人也没往前冲,自己这边虽然士气更盛但对方实在是数百倍与自己,趁着相聚二百米,命令:“撤!”不拼不拼,挡不住挡不住。二百米距离,冲进敌人阵营中得收多少伤。
士兵们也松了口气,又原路撤回,重新关门落门闩。
这还有一点尴尬。
林玄礼拾起磨石打磨枪头:“你们别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多出去几次,下次可以跑进百米之内,再下次更靠近一点。西夏人无心恋战,正是我们的机会。”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但是要有价值!
士兵们服从了他的命令。
又出去两次,西夏人果然懒怠,只是举着弓恐吓道:“滚回去,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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