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晖垂在桌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头,他站起来身,对苗太太说道:“我还是先走了。”
苗太太没说什么,送他到门口。
“过几天我来给您拜年!”
“好!”苗太太歉疚地说,“他们总会知道的,你是个好孩子!”
贺晖挤出一个笑,“我没事。”
他走到路边的车旁,靠在车门上,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点起一支烟。
手机信息响了,发信人是那些狐友狗友之一,他看完就扔了烟,在路边捡起几块小石子,爬上围墙,对着窗棂瞄准,扔出去。
扔了三次,那个身影出现在窗前,推开了窗户,抱着手臂淡漠地看着他。
“要不要去喝酒?”他稳稳地站立在柱子上,仰着头,对她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不去!”苗小青想都没想就拒绝。
他还笑着,好像一点没气馁,“你怕我是坏人?”
“这倒没有,”苗小青说,“我不习惯跟别人喝酒。”
“那好吧,”他转身,俐落地跳下围墙,对她挥了挥手,“等你习惯了再约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锲而不舍,还是他的厚脸皮,苗小青忽然改了主意,“去哪里喝?”
他立刻又重新走回围墙边,三两下又爬上去,“我知道一个暖和的地方,酒也很好。”又问道,“你怎么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窗户关上了。
没两分钟,就见她裹着厚围巾走了出来。
他连忙替她打开车门。
贺晖把车开出了市区,过了高速收费口,苗小青问:“去哪儿?”
“绍兴。”
“这时候去绍兴干嘛?”
“喝酒。”
“为什么去绍兴喝?”
“喝酒当然得去绍兴,就像吃鱼头要去千岛湖。”
苗小青不说话了,这时调头回杭州市,也要用差不多的时间。
贺晖笑了一下,“你从来没干过这么浪费时间的事吧?”他又说,“还要40分钟才到,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苗小青把椅背往后调了个舒适的角度,闭起眼睛,她并不是很想睡,但是坐在车里也没话说,不如闭上眼睛养养神。
贺晖看着她,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温柔。几秒过后,他才转过脸,把暖气调高了一度。
贺晖把车开到绍兴老城的一间低矮的房屋前停下。
车刚停稳,苗小青也立刻醒了,她伸手去拉车门,被贺晖拉住,从后座拿起外套递给她。
“外面冷,穿上再下车。”
苗小青穿好外套,下车跟他一起走进房子里。
一个腿脚不太灵便的老头走出来,见了贺晖露出熟稔的笑容,“来了?去里面坐吧。”
贺晖领着苗小青,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放着一张矮桌,四把椅子。阳台改成了落地门,外面是护城河。
昏暗的灯光,旧式的瓦屋,石砌的弯拱桥,苗小青感到一种岁月的厚重感。
老头拿了茶和开胃小菜进来,放下就出去了。
“他从十五岁开始酿酒,今年七十五岁。”贺晖说,“没有大酒楼的供货经历,也没有卖到市场上,只有到他这里来吃饭,才喝得到他酿的酒。”
“你是怎么找到的这里的?”苗小青问。
“被一个熟客带来的。”
苗小青坐在这间暖和的屋子里,望着窗外流淌的河水,头一次觉得时光也可以这样慢,可以这样无所事事地去消磨它。
“能不能跟我说——”贺晖停了一下,看着苗小青的脸说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
“你不懂么?”苗小青反问他。
贺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我反感一切以干涉别人为目的理由!”苗小青目光锋利地看着他,“不管这理由听起来有多合情合理。”
“我没有——”贺晖说。
苗小青打断他,“因此我没有干涉你跟我妈来往,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如果那个目的是我——我有男朋友!”
贺晖的脸色一变,和那些掖着藏着,又时不时掏出点线索透露给你的女孩子相比,她实在是太不同了。总是直接拿刀锋对准你,逼得你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这时老头端着酒菜进来,摆菜倒酒一番忙碌下来,尴尬就这么给掩了过去。
贺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又拿起酒瓶倒满,“我的目的就是想跟你关系近一点,哪怕只是当个朋友。”他又喝完一杯,望着苗小青,“过节能打个电话问候,有空的时候一起吃个饭,想喝酒的时候能找你,像所有熟悉的朋友一样,打打电话,吃吃饭,不见外就行了。”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做这些事,去他家拜访过后,他在她家门口守了一个星期,看到她妈妈出去或者回来,帮着搬搬东西,慢慢地变成一个接送她妈妈出门的司机,到后来她妈妈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就会第一个想到他。
从最初她连正眼都不看他,到现在肯跟他出来喝酒,他就像在攀着一道天梯,起初一眼望不到头,现在的每一步都让他感到满足。
“可以吗?”贺晖说,“我问你要不要去吃顿饭,起码不要想都不想就拒绝我,想一下是不是真的没时间,我可以等;或者想一下是不是没胃口,我去找能让你开胃的。不要总是一口拒绝,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单纯地像今天一样,带你来这个地方,让你尝一口这里的酒——这酒,很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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