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横过桌面,端起她面前的那杯酒,送到她面前。
苗小青垂眸望着那杯酒,芬芳的酒香钻进鼻孔。她抬手接过,喝了一口,醇厚的口感,顺畅地从嗓子流向胃里,无比的柔和。
比啤酒味道好多了。
她心底有些动容,想到拼命对程然好的自己,那时候,她的目的也不过是能名正言顺地跟他来往而已。
她没问他为什么要做朋友,面对无望的感情,更需要一种希望。只要能出现在你身边,只要能看到你,只要能对你好——只要我不告白,你没有拒绝,就还有希望。
很卑微,也很寒碜。
曾经那么卑微和寒碜的她,有什么必要去刻薄另一个跟她一样的人。
“喝酒吧。”她说。
“可以吗?”贺晖又问了一遍。
“原因呢?”苗小青问,“为什么是我?”
“好像只要见到你,我就变了个人,”贺晖说,“变成一个让自己不那么讨厌的人。”
好像他还有希望,也许他不会一直都无药可救的希望。
苗小青点了点头,“可以。”
喝完酒出来,外面已经有司机在等着,苗小青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这种醺醺然的程度了,上车坐到后座就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贺晖拿出一条羊绒毯盖到她身上,见她的手掌朝上垂放在一旁,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上方比了比,很小巧的手,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只有他的掌心那么大。
他收回手,平放到坐椅上,缓慢地朝旁边一点点挪,指尖触到她的毛衣袖子,他的心急促地跳动,手指却尽力平稳地、很轻地捏住了那袖子的一角。
窗外的树影不断地掠过,他捏着她的袖子,望着夜空下明亮的路灯,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苗小青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一下车,就见到苗伟峻穿着家居衣服,披着大衣站在门口。
“这么冷您怎么站外面啊?”苗小青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脖子朝屋里的方向一伸,“妈不会也还没睡吧?”
苗伟峻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却没说什么,拿下她挽着胳膊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妈已经睡了,你也快进去洗洗睡。”
苗小青又去挽他,要跟他一起进去,苗伟峻看了眼贺晖,“你先进去,我跟他说两句话。”
苗小青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出于礼貌,跟晚辈客套两句。她不知道苗伟峻在外面从来不跟人客套,更不会跟一个一事无成的后辈闲聊。
她转头朝贺晖挥挥手,就进屋了。
苗伟峻站在门口,像一棵历经风霜仍岿然而立的松,身形笔直而挺阔,肩宽手长,神情不怒自威。
这样的人不会向别人走过去。
贺晖把抄在兜里的手抽出来,规矩地垂在身侧,走到苗伟峻面前,“叔叔好!”
“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苗伟峻冷淡地说,“我不是担心小草跟你出去,你和你那群小混混,见了自己父亲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我没必要担心。”
贺晖捏紧拳头不吭声。
“我要跟你说的是,小草未来的生活应该是简单又快乐的。谁要是想把她拖进污泥里——”苗伟峻扫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厌恶,“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把他变成一滩臭不可闻的污泥。”
苗伟峻说完转过身,伸手去推铁门。
“刚刚她跟我说了一句话,她反感一切以干涉别人为目的理由,”贺晖说,“不管那理由多合情合理。”
苗伟峻仿佛没听见一般,一脚跨了进去。
“我不会把她拖进污泥里,她多聪明的人,见到污泥绝对不会一脚踩进去。”贺晖说完,对着苗伟峻的背影微微弯了弯腰,“今天让您担心了,晚安!”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苗伟峻走进屋里,在没点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的婚姻艰难的维持了二十多年,三个人都疲惫不堪。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女儿能解脱出来,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简单又温暖的小家庭。
然而这么多年了,女儿唯一一次跟男人单独出去,竟然是贺家那个泥滩里长出的烂藕。
他更忧心的是妻子反常的行为,他知道妻子能给女儿带去多大的压力。
面对一个一碰就碎的妈妈,他们父女俩小心翼翼地顺从了这么多年,他是自作自受,可小草错在哪里?
他很焦急,却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晖这孩子,在外面也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到了小青这儿,有点心疼他…所以谁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真的会变得卑微。
第33章
今年的春节和往年一样也不一样,一样的是仍然跟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一起过年,不一样的是年前收到了程然寄来的礼物。
程然跟她要了地址,她对于礼物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以为他最多就是网上下单一个布偶而已。
初二早上,全国唯一一家全年无休的快递将礼物送到了她手上。她看着那个小盒子,心里很是纳闷儿,他不会抠门儿到送玩偶都送个巴掌大的吧?
她抱着盒子回到房间,拿起小刀小心地割开封胶,拆掉几层泡沫纸后,拿出来看,是个扁扁的,香水瓶大小的玻璃瓶。
玻璃瓶里装着像油一样透明的淡黄色溶液,浸泡着一株直立的,完整的野草标本,顶部有紫色的小花,底部有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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