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仪昏睡着,天色微明才转醒,动一动手指,触到了温暖的掌心,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赵衍的臂弯里,手握着手,脸贴着脸。
她准备起身,慢慢抽回手,动作再轻柔也还是将赵衍弄醒了。
他问道:“你终于醒了?身上感觉如何?”
“我睡了多久……” 妙仪被他一提醒,伸手覆住自己的小腹。
“太医来过了,孩子没事,你就是受了惊……” 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赵衍懊悔道:“我不该在你面前审人,是不是吓着你了?”
“小郡主找回来了么?” 她虽然发问,可心里大概早已知道答案,一个小小婴孩,被人藏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的。
赵衍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幸好你们两个没事。其他的事,你不要挂心,养好身子最重要,平平安安陪着我们的孩子,等着他来到这个世上,再与我一起伴着他长大。”
妙仪看着他的眼睛,叁言两语,勾勒出一世喜乐图景,仿佛那不是水中捞不着的月亮,而是垂在檐角下的透明冰凌,虽然看不真切,但他们伸出手就一定能握得住。
“先王妃只小郡主这一个骨血了……” 她睡了几日,胸口闷得很,话说出口,才觉得语无伦次,脑中混混一团,身上更重了,像是大半都陷在了泥潭里,什么时候踏进去的,早已记不清了。
赵衍宽慰他道:“我知道你喜欢清音,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带走清音的人定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许很快便会传话过来,要什么给他们就是了。” 他说的轻巧,仿佛他们要的是珠玉珍宝,或者朝堂上一口喘息的机会,再不过就是些许兵权,都是他如今看不上,又给得起的东西。
话堵在胸口,让她闷得慌。
“先王妃与她的妹妹,都是命途曲折……说起来王爷与寿安殿下也是有过婚约的。”
如果当时他就娶了她,大概会少牵扯些无辜的人来受苦。
赵衍揉住她的手:“吃醋了?听说爱吃酸的,就是要生儿子了。” 他带着浅浅笑意说道,看着她的眼睛,两缕目光缠在一处,谁也没有先抽开去的意思。
他知道她还在等着他说什么。一句逗弄,不能将他的风流韵事轻易翻篇。
他年纪不大,已有过两次婚约,一妻已故,叁妾未出,纵是从此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出来也只会让自己无地自容罢了。
相逢恨晚便是这个滋味吧。
他叹一口气:“我们成婚后,你就是主母,后宅之事由你做主。若是觉得王府太小,人多碍眼,便另辟一处别苑,将人安置过去也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句话压在她心上,到了嘴边终是觉得欠思量,又道:“王爷当年为什么要和寿安殿下退婚?”
赵衍不明所以,难道她在吃一个早不在了的人的醋,抑或突然想起了旧主。
他沉默片刻,当年他退婚的真正理由,万不能说,不然便又多一个人让她吃味了,于是道:“你的寿安殿下,刁蛮刻薄,也就只有你这样柔情软心的人,总也记着她。”
妙仪心中一冷,昨日翁翁步步紧逼,但有一句确是说到了她的心上。她犹不死心,执意要到黄河边,问个清楚:“王爷当年若是娶了寿安公主……”
赵衍见她欲语还休,将她的手捉到自己胸口:“我当年便是娶了她,也是和娶华阳一样,都是被山阴侯逼的。我心里什么人,你不信自己挠出来看看。太医说你思虑过多,不许胡思乱想了,只管好好养胎,实在闲了,便绣绣嫁妆。”
一段衷肠,不过是印证了翁翁的说法而已。他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柔情蜜意怕是要瞬间灰飞烟灭了,自己的下场,怕也是和深爱他的姐姐一个样。
妙仪笑了笑,低头依偎进眼前的怀抱中,才好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钟郎,我会好好养胎,让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你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我想将婚期延一延,等到我们的孩子满月之后。”
“为什么?” 赵衍想看着她的脸,奈何被她抱得太紧,只好抚着她的背又问一遍:“纵是天大的事,我们的婚期也不该推延,你这么说,又是为什么?”
“是为了小郡主,也是为了我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小郡主找回来,若是为了婚事,耽搁了寻人,外人又将怎样说我,怕是先王妃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原宥我。”
赵衍不想与她争执,心里虽不情愿,也还是应她道:“你再睡一会儿,容我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