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槐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先问爷爷再决定。
她真诚地说:“范校长,我真得很崇拜您的艺术成就,也很愿意跟您在花旦的道路上继续钻研。只是我曾经学过辛派戏,以后也不想放弃,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
范玉薇说:“我和辛韵春两人都有不止一个师父,我当然不介意你继续演出辛派戏。只要你把我会的也都学好就行。”
盛慕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还是说:“拜师事大,我可以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告诉您吗?最多两天,我就给您答复。”
范玉薇笑了:“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谨慎的!可以,这是件大事,你回去先跟家里人说吧,离开天津前告诉我就行。”
她对自己有自信,不相信到手的徒弟还能飞了,于是站起来说:“行了,我还要给秋秋拿点东西,时间也不早了,我叫个司机送你回去。”
可拉开包厢的房门,却发现不仅池世秋在外面等着,李韵笙也没走,正背着手在和池世秋聊天。
见两人出来,李韵笙说:“小盛,我司机会送你回去。”
你想干什么?范玉薇用眼神无声地质问。
李韵笙回了个放心,我不会阻挠你的好事的眼神。
和范玉薇还有池世秋道别,李韵笙带着盛慕槐走出了第一饭店,轿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李韵笙却说:“你是不是担心当了范玉薇的徒弟以后,就演不好辛派戏了?”
盛慕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确实也担心自己辛派还没有学到位,就去学范玉薇的戏,最后弄了个四不像。
李韵笙说:“韵春最开始是拜在杏花雨老师的门下,后来又陆续和梅、荀、尚几个师父学艺,杏花雨不但没有介意,反而非常赞赏。如果韵春没有从各派中都吸收了精髓,又怎么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形成自己的风格呢?范玉薇本人也是这样,她嗓音很好,博采众长,才成了一代名家。我想……教你辛派戏的老师也不会介意你拜她为师的。”
盛慕槐若有所思,说:“校长您说的很对,我会好好思考的。”
“好好想想吧。” 李韵笙目送盛慕槐上了轿车,缓慢地走回第一饭店的大厅。
轿车将盛慕槐送回了她居住的宾馆门口,盛慕槐和司机师傅道谢,等他离开后往另一条街走去,那里有一个公共电话亭。
爷爷在信上跟她说过,槐下镇也装了两个公用电话,其中一个离凤山京剧团不远,小卖部的阿姨负责当公用电话的代办传呼员。如果盛慕槐有什么急事,他们可以电话联系。
盛慕槐这也是两辈子第一次用公用电话,她按照说明,拿起听筒,投入四分钱,等了一会儿后小卖部阿姨爽朗的声音就出现了:“喂,找哪家啊?”
“找凤山京剧团的盛春。” 盛慕槐说。
“哟,是盛春的孙女吧?你爷爷可挂念你了。等等,他这就来!” 盛慕槐听见一阵杂音,应该是阿姨去通知爷爷了。
没过一会儿,爷爷就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有些喘,担心地问:“槐槐,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没什么事儿吧?”
这种投币式公用电话是计次收费的,每次只有五分钟,所以盛慕槐用很快的速度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爷爷你说,我该不该拜范校长为师?”
盛春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以为盛慕槐出事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好消息。
“当然要拜了。” 盛春说:“槐槐,学任何一个流派都不是让你跟着师父死学,不管什么流派,最终的目的都是塑造好戏中人物。范玉薇擅长花衫,闺门旦和刀马旦,这都是你要和她学习的地方。我们辛派则是以泼辣旦,玩笑旦,刺杀旦和鬼魂旦为特色,你也别丢掉。你只有把眼界放宽,艺术道路才能变宽。你的辛派不用和我的辛派一样,我的辛派也绝不跟杏花雨先生的一样。”
“爷爷,我懂了。”
“范玉薇是很好的角儿,和她好好学。” 爷爷说完这句,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聊点家常,时间已经到了,电话自动挂断。
盛慕槐拿着话筒愣了两秒,才把话筒放回去。
第二天是《白蛇传》在天津的最后一天演出,去剧场的路上,一起做义工的同学拿着一张报纸对盛慕槐说:“慕槐你的照片上报纸了!恭喜你,我看你要出名了。”
盛慕槐接过报纸,上面有一张她扶住小青,手指许仙的照片,标题是:“十五岁白娘子惊艳天津卫——首都戏校冉冉升起一颗新星。”
她用很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里面的溢美之词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把报纸递还给同学:“记者写得太夸张了,要想好好演戏我以后还是别看这些报道了。不然我飘到天上去,你们还得把我给拽下来。”
同学说:“我看他们写得挺对的,再说你再怎么飘还能有俞雁以前飘?谢天谢地她不演了,不然我们都得被她当小厮丫头使唤。”
盛慕槐和柳青青都笑了。
盛慕槐不看报道,不代表别人不看。首都戏校《白蛇传》十分精彩的消息还是在戏迷圈子里散播开来,还没去上海,三天的票都被卖光了,中国大戏院想挽留首都戏校多演几天都没有档期。
盛慕槐下完戏,特意换上那天范玉薇给她买的衣服去第一饭店找她,恭恭敬敬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和家里的长辈聊过了,长辈很支持她跟范玉薇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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