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盛慕槐回答。
该问的我都帮你问了,接下来可看你啦。吴昭朝范玉薇眨眨眼。
范玉薇会意,不过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孩子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徒弟倒也不大好,有种逼她答应的意思,还是等饭局结束了之后再仔细把话讲清楚。
吃完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天,期间几位大佬甚至当场演唱了几段戏,那味道确实跟小辈演员的不同,盛慕槐就喜欢听那种音色,特别挂味,特别对。
以前鼎成丰的学生们每周都要一起演出,爷爷也曾经和他们一起合作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他们合作一回呢?
“秋秋,慕槐,这里就你们两个小辈,我们几个老的唱过了,你们也该来一段。” 范玉薇说。她现在看这两人都跟看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了,就想让他们在老朋友面前露露脸。
长者命,不敢辞。池世秋和盛慕槐从座中站起,两人中间还隔了几个人,范玉薇说:“你们站出去,这样才好配合。”
两人便走到包厢门前,面对一众前辈站好。池世秋低声问盛慕槐:“你想唱什么?”
盛慕槐想了想,忽然记起以前在B站看戏,池世秋的《御碑亭》特别经典,播放量很高。
当然了,舔他颜的也不少,王有道最后给妻子下跪认错那段还有人不停的刷屏“原谅他!”“原谅他!”
“《御碑亭》最后对唱那段可以吗?” 盛慕槐问。
“没问题。” 池世秋浅笑:“我要给你跪下吗?”
“不用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慕槐赶紧摆手。
没想到池世秋给她搬来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入戏,念道:“娘子,不要生气,先前是卑人的不是。喏喏喏,我这里给你跪下了。” 说完,他的手仿佛一撩袍子,单膝跪地。
看池世秋这么认真,盛慕槐也进入了状态。她此时已经不是盛慕槐,而是被夫君冤枉休弃的孟月华。她坐在池世秋身前,含着哭腔念道:“我孟月华好命苦也。”
她手拭了拭泪,唱西皮摇板:“自幼父母娇生养,盈盈十五嫁王昌。既读诗书你不自想,奴岂是柳絮就随风狂。”
池世秋抚须辩解:“男儿志气三千丈,污秽之言怎能当。黑夜碑亭虽明亮,一时性急未推详。”
盛慕槐微微摇头:“风雨莫测人难量,暗室何必日月光。阴谋毒计良心丧,休书叫人痛断肠。手摸胸膛你想一想,无义的王魁他比你强!” 唱到最后一句,她的手一指池世秋,但这指是青衣的指法,爱和恨都含蓄。
池世秋立刻接上:“万般事儿当原谅,夫妻结发情意长。事已悔过无反往,可念昔日绣鸳鸯。”
盛慕槐的表情加入了稍许伤感:“提起了昔日心内伤,同枕共衾似鸳鸯。向来做事无偏向,夫妻有话一同商。”
她想了想:“罢了!”
又唱:“趁此机会来合唱,只得同跪厅堂上。” 一边唱这个“上”字,她一边站起身,盈盈跪在了池世秋的身边。
两人的表演赢得了前辈们的赞扬。范玉薇的同学都悄悄朝她点头,称赞她眼光好,钱韵风说:“世秋已经有爷爷的风范了。小盛唱得也很好,而且有台风,我们该恭喜首都戏校教出了这么好的学生。”
李韵笙笑着说:“小盛是青衣、刀马旦、花旦样样能来。面试的时候她《坐楼杀惜》里的阎惜娇演得很好,又会踩跷,我看有韵春当年的感觉。”
这话让席间一静。谁不知道李韵笙这些年来一直为没能阻止师弟调去西北而心怀愧疚,哪怕后来被批-斗,他也不愿和早已经不在首都的师弟“划清界限”,在平反后也一直在努力寻找他。也正因为辛韵春杳无音讯,从他嘴里再难听见这个名字。
可他现在竟然说盛慕槐有辛韵春当年的感觉,那肯定是对盛慕槐很满意了。
李韵笙又说:“小盛,我和韵春搭班多年,对他的艺术是有很深了解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去问我。”
此话一出,席间大佬都是一惊,李韵笙这是要替他师弟授业了?辛派现在人才凋敝,李韵笙虽然不是辛派传人,但他如果愿意教,总能保留一部分辛派精髓。起码剧本、唱腔他都是了如指掌的。
盛慕槐简直受宠若惊,她知道李韵笙话的分量,连忙站起来朝李韵笙鞠了一躬:“谢谢李校长。”
她端起手里的茶杯,真心实意地说:“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别那么客气。” 李韵笙也站起来,白酒杯与盛慕槐的杯子一碰,将烈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啊,李韵笙还带这样截胡的?范玉薇心里一动,她不介意盛慕槐向李韵笙讨教,她自己本来也是个杂家,但这个学生她也是要定了。
她笑着低声对盛慕槐说:“慕槐,晚饭后我有话和你说,你稍微多留留。”
盛慕槐应了一声。
等席面散了,所有人都离开后,范玉薇和盛慕槐单独留在了包间里。
范玉薇说:“你别紧张。慕槐,我这几年一直想找一个徒弟,能够把我这大半辈子学的艺传承下去,也能将京剧重新发扬光大。虽然咱们满打满算就相处了两天,但我的眼光不会错,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慕槐,你愿意当我的徒弟吗?” 范玉薇问。
按说范玉薇这样的名角想要收徒弟,对方都是求之不得,换一般人早就一口答应了。盛慕槐也仰慕范玉薇的技艺,只是她不知道爷爷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拜师以后,范玉薇会不会不喜自己演辛派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