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蓄着两撇胡须,他踏入铺子时对方正跟贾弘从议事的房间出来,背着手在说些什么。
他起初是没有在意的,成衣铺里每日来来往往各种人,由掌柜亲自接待想必也是有权势的人家,他瞅着面生也没有要去搭话的意思。
他自己不是什么巧舌如簧的玲珑人物,应付客人这事儿向来不参合,近日要新上的一批衣裳差不多到了尾声,这对他来说才是正经事。
贾弘看过来时他点了点头示意,朝身后的常乐勾勾手要带他往制衣绣娘那里,对方没动,侧头看过去时发现他的神情愣愣的。
他有些疑惑的拧了拧眉,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向那两人,此时才觉着贾弘的神情也有些许怪异,并且瞥了身边的人一眼。
显然贾掌柜的停顿同样引起了那名中年男人的注意,跟着不在意的往这边一瞥,却在看见他的瞬间定住了视线。
那种眼神让余峰心中隐约升腾起些许不大好的感觉,就好比当初常乐见到他时一样,这个人是认识他的,确切地说,是认识他这具身体。
果然对方在愣过之后,脸上诧异的神情便逐渐转为惊喜,提着衣袍便快步朝他走过来,期间差点撞上了店里的客人,还是跟在身后的贾弘拱手致歉。
二少爷!
这三个字从对方的嘴里吐出来,余峰的预感顿时成真,他低头瞥一眼被对方紧抓住的手臂,觉着自己的安生日子可能要结束了。
梁升是余徹身边跟了许多年的老人了,一向得对方的信任,也算是从小看着余枫言长大,几位少爷里他最喜爱这位。
这次对方出了事他也是跟着伤心许久,都城那边起初寻不到尸身还抱着些希望,到了如今虽嘴上还在说着寻找,其实心里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自从得知他出事的消息老爷病了一场之后,身子骨一直都不大好,交了许多生意到大少爷的手上,由他在旁协助。
大少爷的性情虽相较二少爷来说稍沉闷了些,但做事也算妥当,生意在他手上打理得不错,往后若是要继承那份家业,应当撑得起来。
这方的几处生意先前本是要二少爷来查看的,他出了事之后便搁置下,老爷起初也提不起什么心思,直到看了近段时间送回去的流水。
此处镇子虽小,但几家店面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跟其它那些大产业比起来算不上起眼。
可这几月成衣铺子的进账却突然开始猛涨,几乎翻了倍,他来回看了几遍,发现有些衣裳的价钱卖的夸张。
起初他心中有些许恼怒,担心这里的掌柜恶意抬高价钱,一时间可能会赚些钱,但日子久了受骗的客人回过味儿来可是要坏名声的,再如何小的店铺也顶着余家的名头,这事自然不能不管。
此事回报给老爷,对方显然跟他有一样的想法,想起先前查账的事还搁置在那里,也便借着来看一看。
他其实昨日便已经到了,只是当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又实在辛苦,就先回了余家宅子那里休息,今儿一大早才来了铺子。
开始他是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看见贾弘一张脸沉的如同锅底,这人先前一直是个聪明的,做事让人放心的很,也不知这次是个怎么回事。
可这些火气却很快熄了个干净,并不存在什么自我主张的擅自抬价,正相反,铺子里还一直在压那些衣裳的价格。
但是那些有钱人家的想法显然不能左右,前几次的场面简直称得上混乱,成衣铺子差点变成了拍卖会场,限量发售也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价高者得。
也是近两月才克制住了这般状况,店里赚钱虽说开心,但他明白那不是长久之计,按少爷的话说,限量也只是其中一种营销手段,不能成为主要来源,看得太重反而是件坏事。
事情既然是个误会,梁升也便放心了,倒是对那个想出这种法子的人有了几分好奇,只是他刚提起,便被掌柜不动声色的岔开。
少爷不想回都城,这点贾弘是知道的,所以他的消息自己不会提,之后如何决定还是要看对方。
他管理的两家铺面账本问题不大,梁升看过之后便打算去茶楼一趟,完了他还要问问常乐那小子跑去了哪里,少爷的事总归还要问个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在他们眼里已经默认丧命的人竟然就这般站在了他跟前,甚至看着比先前还硬朗了许多。
他看见自家失踪的少爷欣喜不已,余峰的心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任对方拉着小臂,侧头跟常乐交换了个眼神。
梁叔。接收到少爷的目光,常乐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开口唤人。
正面带欣喜上下打量人的梁升听到他的声音侧头,脸上神情顿时变的恼怒,指着他骂道好个常乐,找到了二少爷也不说传个信儿回去,都城那边都快急翻天了。
常乐委屈的撇着嘴不敢吭声,明明是少爷自个儿不想回去,他能有什么办法,就是一背锅的。
二少爷,若是老爷知道你还好好的,定是十分欣喜。问责现下显然不是关紧的,梁升斥责他一句便不再理会,转回头来又将跟前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脸上露出宽慰之色,随后却是又眉头一皱,不赞同的道:您既是平安无事,怎的也不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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