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没有把话说完,戛然终止,而后又添了一句老套感慨,虽然听起来庸俗到了极点,但却意外地相当贴切。乔安娜明白他未尽的话语究竟是想说什么,心知肚明般地藏进了心底。
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乔安娜很小声地说了句,您很伟大,您的一生很伟大。
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称道的重大贡献(或许是有的),但乔安娜就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钦佩他的经历。
唐纳德默默地铲了一会儿土,过了几秒后才摇头,手上动作不停,爽朗笑着:我可不伟大,好像也不太像是个日耳曼人。
唐纳德觉得自己在欧洲大陆上的不停迁徙是一种可悲地逃跑,不过乔安娜却认为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气;胆敢从头而来的勇气。两代人的观念出现了些许偏颇,但他们谁都没有执着地拗正彼此的想法,只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坑掘到一半,乔安娜手里的铲子忽然碰上了一块小石头。为了让工作能够继续进行,乔安娜用铲子把石头给弄了出来。失去了石块的空洞处总有种难以窥见尽头的错觉,下一秒,空洞中爬出了一条百足长虫。深棕色的、近乎泥土一样的颜色让乔安娜花了几秒时间才意识到出现在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尖叫着后退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铲子也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那百足虫的每一只脚好像都扎进了她的神经里。哪怕这只虫子已经不在视线范围之中,乔安娜的惨白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该死的大脑不停地回想着那只百足虫扭来扭去的英姿。
唐纳德听到动静,朝她这里看了看,还很好心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显然,他没有发现与泥土共一色的百足虫存在。乔安娜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颤抖着指向坑里,可那百足虫又爬出来了,乔安娜赶忙把手背到身后,蜷缩成了一小团,恶心的感觉爬遍浑身上下,折磨得她不得安宁。
那虫子以惊人的速度前进,直向乔安娜而去,然而半道却换了方向;它的下一站行程竟然变成了天空的方向?
乔安娜眨了眨眼,惊愕地发现百足虫被逐出了安全区域外,正悬在半空,尾端被一块素白的帕子捏着。此刻这只虫子努力扭动身子,百足不安地动着,仿佛这样能够帮上些什么忙。
是否真的有用,乔安娜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只虫子此刻的挣扎显得它更面目可憎。她急忙捡回了铲子,横在身旁,周身上下的气势仿佛手中攥着的是一把长剑。
伊利亚笑看手中虫子的可笑挣扎。他不常在自家后院中见到这种丑陋的生物,多少有些好奇,便屈尊纡贵地亲自用帕子拿起了这条虫子。仔细端详了几眼,他确信这是一只没有多少用处、也没有漂亮皮囊的普通生物,便丢回到了地上,隔着帕子把它碾成了碎渣。
乔安娜顿时安心了,随手把铲子丢到一旁,大口喘息,努力将流动在血液和大脑里的恐惧感统统逐出体外。
唐纳德听到了脚步声,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精准地搜索到了伊利亚的方向,向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早安,公爵大人。
伊利亚颔了颔首,唐纳德看不到,保持鞠躬的动作一会儿才重新直起身。
伊利亚微眯起眼,双手环在胸前,将庭院整个打量了一遍。这幅做派落在乔安娜眼里,简直就像是一些身居高位却没有太多本事的家伙为了撑场面而摆出的做派。她悄悄在伊利亚背后做了个鬼脸。她自以为谨慎到了极点,却全都落入了伊利亚眼中。
伊利亚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下,随即看向唐纳德。
你把这些花木照顾得真不错。他很简略夸奖道,总像是敷衍似的,不知道含了几分真心。夸奖过后,他又道:我最近有个想法,想要这些高灌木都被修成西洋棋的样式,放在迷宫前面,制造出一种lsquo;想要踏入迷宫就必须先通过棋局的氛围,你觉得如何?
唐纳德很轻松地就在脑中描绘出了伊利亚的设想。
大人,这是个很棒的想法。如果从高处俯视的话,一定会是很不错的景观。
他的赞美是发自内心的,但乔安娜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伊利亚的多事。
不过啊,大人,您也知道,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清了。想要修剪出西洋棋式样的灌木,不太容易啊。
或许可以让乔安娜这孩子试试?
伊利亚睨了乔安娜一眼,漫不经心地来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一个男生学德语,每一次说英文的时候都像是含了个鸡蛋讲话一样,又快又不清楚
就这样他还能每次都被老师表现发音好,由此可见成为老师喜欢的同学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优待
由此亦可见老师也是一种会放彩虹屁的生物
第9章 NINTH BITE
乔安娜原本还游离在状态外,将自己从唐纳德和伊利亚之间的园艺话题中剔除了出去,谁知道却被伊利亚猝不及防地点了名,吓得整个人都倏地绷紧了,不自觉地站得笔挺。
她其实没听清伊利亚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他提到了他的名字。她看向伊利亚,想从他此刻的表情中猜出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可伊利亚却是笑脸吟吟的。乔安娜微微眯起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个遍,也没看出他这幅和善表情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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