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想要仔细探究眼前的人了。
明明前一刻还娇憨可爱,后一刻又机灵狡猾。
她到底能有多少种样子?
见她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走掉,卫元洲斜靠在石壁上,微微躬身:“要说就过来说,外头很晒。”
郑芸菡见他高大的身躯不得已屈在狭小的空间,有点想笑,慢吞吞走进来,小声嘀咕:“王爷一介军汉,往日晒的不当少,这会儿倒娇气起来……”
卫元洲猛然抬眼:“你嫌本王糙?”
她连忙摆手:“我可没有这样说。”
卫元洲没说话,细细扫过小姑娘细滑的脸蛋和小手,心道,她的确是养得好。
他虽为王爷,但因年少入伍,这些年来没少风吹日晒,即便生下来底子就好,又有母亲的照顾,与长安城这些面白如玉翩翩风雅的公子哥相比,仍然显得糙些。远的不说,她那几位兄长,足够养刁她的眼光。
短暂的沉默里,卫元洲想着郑芸菡,郑芸菡脑子里却想了很多。
如舒姐姐所说,安阴看似被偏袒保护,但其实这层保护的壳子脆弱又不坚固。
安阴对谁都不屑一顾,对怀章王却恭敬有礼,因为她忌惮他。
舒姐姐要想镇住她,就得守住怀章王妃的位置。
她刚才受惊,脑子一热就想跑,现在回过神来,庆幸之余又后怕——卫元洲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此言行,若不解释清楚,他误会舒姐姐就不好了。
舒姐姐也说,做不了怀章王妃,就难镇住安阴。
思及此,郑芸菡撩着裙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王爷不是要听实情吗,你、你坐下,我
们慢慢说。”
卫元洲人高马大,若非是与她,他脑子坏了才会挤在这样的地方。
看着她白净的小手不嫌脏的将尘土细石扫干净,卫元洲心头一暖,挨着她坐下来。
郑芸菡深吸一口气,心想,舒姐姐为她和大哥都背过锅,眼下事关王爷对未婚妻的信任,是时候让她来背一回锅了!
她屈膝环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今日我的确是故意抢风头的,我与安阴公主有旧仇,我看不惯她,她还敢看上我哥哥,这是万万不行的。舒姐姐从前欠了我人情,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才答应陪我做戏气一气安阴,打消她对我哥哥的念头。没想被我哥哥发现,他还训斥我,舒姐姐料到他如此反应,一早告诉我,若他大怒,便想法子让他去找她,她来帮我说服大哥。”
她转过来,蹭亮的眸子看着卫元洲,话锋一转:“王爷,您是个英雄对吧。”
卫元洲笑了一下,睨她一眼:“英雄?”
“对啊,您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和舒家一样是大齐的英雄。安阴公主之所以能活下来,是舒家的将军拼死将她保住的,您是战地英雄,应该最明白那种心情——只要是值得救助守护的,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值得守护的,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卫元洲眼帘微垂,轻轻抿唇。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英雄,最初的时候,也不为什么家国大义,可能要让她失望了。
她的眸光变暗,语气低落:“可是我觉得……她不值得。她……有些过分。一个英雄用命换来她,她却在英雄拼死保护这片故土上恣意妄为,甚至伤害他们用命保护的……故土中的人。”
郑芸菡见卫元洲许久没说话,像是把话听进去了,他是军人,不可能不知道舒家的事情,她咬咬牙,鼓足全部的勇气咕哝:“你是他的长辈呀……不能管管她嘛……”
细细的软音带着小勾子,像是抱怨,又像一份小心翼翼的期待。
狭道里一阵寂静,卫元洲没有给任何回应,就在郑芸菡以为谈话到此结束时,卫元洲忽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带她出了假山狭道。
郑芸菡猝不及防起身,小碎步哒哒哒跟着,唯恐再与他撞了。
卫元洲的手掌布着粗糙厚茧,用力握她会有点磨的疼。但其实他有一双极漂亮的手,掌心宽厚十指修长,指甲干净圆润,若去掉伤痕老茧,再白一些,何尝不是一双戏转骨扇,力提狼毫,唯有矜贵公子才养的出的手?
郑芸菡出神间,卫元洲已经把她带到人烟稀少的湖畔一角,松开她,再伸手:“手帕。”
郑芸菡不明所以的递给他。
卫元洲看一眼浅紫色手帕上的芍药花,三两步走到湖边,将帕子用干净的湖水润湿,拧干后大步回来,犹豫了一下,
倾身捞起她刚才扫过碎石尘埃的手,他的动作并不快,像是在给她机会抗拒,直到握住那只小手,他才低头抿唇,一点点仔细擦拭。
他不谙男女之情,却也知道男女有别,女子若被外男这样对待,无非两种情况。
一种是存了亲近的心思,羞喜交加;一种是无意亲近,羞愤推开。
整个过程,卫元洲看似做的从容,其实注意力全凝在她的身上,她的丝毫情绪都不敢放过,心中甚至有几分难得的忐忑。
这样对她,他自认意思已经很明显。
若她生气避开,像刚才那样推他,许是真的不喜。
若她并不排斥,即便害羞多过欢喜,他也愿立刻对她说出情话,挑明心意,把婚事处理好,省的有些人天天为他人做嫁衣,气得他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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